电子报
电子报

张静如先生自述(十二)
恋爱结婚


  我和老伴关崇峻是1956年11月结婚的。我们俩人是同学,但因为她是教育系的,我是历史系的,所以在辅仁大学上学时并不认识。辅仁大学和北师大合并后,她在团委工作,联系我们班的团支部,而我是团支部委员,这样就认识了。虽然还算熟,但只是工作关系,别无其他。1953年2月,我从班上调出来工作,没有再见到过她。1954年7月,她从北师大毕业,分配到外交部东郊幼儿园,来年又调到西郊幼儿园。该园离海淀镇很近。1954年2月,我到北大进修,虽与她近在咫尺,但没有碰到过。大概是天赐良缘,一天,我们突然在街上碰到。她穿着一件红色外衣,清秀的脸庞,窈窕的身材,给人以端庄美艳之感。见面后,我很惊讶,问她怎么会在这儿碰上,她说就在附近上班。当时,我想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聊了一会儿过去,留下地址,从此她就成为我追求的目标。
  以后的日子里,由于我追得特别紧,我们就逐渐进入了恋爱阶段。我时常给她写很厚的信,信封信纸都是粉色的,代表着爱的魄力,而每封信都充满着爱的激情。可惜,这些信都没了,不然写起回忆会增添许多鲜活的色彩。因为我们都在海淀,有时星期日她休息,就约好一起进城回家。记得有一次,在西直门下车后,没有再坐车,一直从西直门走到东四九条她的家,大约有二十多里路,既因为我们年轻不知道累,更因为有一种爱的力量。到了家门口,还恋恋不舍说了半天话,才不得不分手。有时,我们约好到北海,坐在道边背人的椅子上聊天;有时漫步在公园的小路上,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恋爱期间,我们很少到外边吃饭,因为那时俩人所挣工资不多,还要给家里,手头很紧,但彼此很理解,尽可能少花钱。当然,也不是绝对没吃过,吃的时候只为填饱肚子。记得有一次在东安市场的森隆中餐部,要了个酸辣汤,俩人吃得美滋滋的。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只要俩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好吃的,连酸辣汤的味道也与众不同。什么叫恋爱,字典上解释说是“男女相爱”。这当然对,但没有把恋爱的劲头说出来。其实,男女相爱,未结婚之前,彼此总想着,最好能天天见面,几天不见面,就有非见面不可的感觉,坐不住,站不住的,有人就因此耽误学习或工作。我以为,年轻人谈恋爱是正常的,只要把握好,不但不会耽误而且有利于学习和工作。正是在我们谈恋爱的过程中,我完成了毕业论文,出了一本书;也正是我们谈恋爱的过程中,她工作努力、出色,提升为保教主任。我们是幸运的,谈恋爱的这段时间中国政治形势平稳,没有全国性的政治运动,这对享受甜蜜的恋爱过程是一种可贵的保障。
  我老伴是满族,祖上随清军入关,在朝廷为官。至其曾祖父纳钦时,已是清末,曾两任驻藏大臣,正二品(自元代起西藏就属于中国版图)。到她祖父奎濂一代,因中经辛亥革命,虽仍维持大家庭,但已开始没落。她父亲关松房,1901年生于北京,原名枯雅尔·恩棣,字稚云、植云,号翕斋,笔名松房、夕庵、夕庵主人。我岳父是著名的山水画家,集百家之长,有自己的独特风格。早在1925年,他的作品就在比利时的国际博览会上获银质盾奖。同年,他与溥雪斋、溥心畲等著名画家一起,组织在国画界颇有影响的松风画社。1948年,他在中山公园举办了个人画展。解放后,他先后参加中国画研究会、中国书法研究会,1957年北京画院成立即参加画院工作,被评为画师。我老伴的母亲奚稚梅,也出身于满族世家,虽为家庭妇女,但有一定文化程度,知书达理。她的弟弟是著名京剧演员奚啸伯(奚家也是名门,他们的祖父裕德,为清末理藩院尚书,后入阁拜相),与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并称为“四大名须生”。我老伴自幼受到父母和舅父的疼爱,并接受较多的传统教育,虽身体虚弱,但学习非常努力,做事极为认真。中学时,她先在贝满女中读初中,后转入女二中读高中,1950年考入辅仁大学。她在整个读书过程中,不仅成绩优秀,而且思想非常进步。高中时加入了中共地下外围组织“民联”,发展过下线,给警察局长家送过警告信。大学时,做团委工作,极为负责。辅仁大学和北师大合并后,她所以转入学前专业学习,是因为她有一颗热爱孩子的、善良慈和的心。她在学习和工作中,研究幼儿心理,研究对幼儿的教育方法,研究自制适合幼儿的玩具。用她同事的话说叫“会玩”。玩和吃就是孩子的一切,只有在玩中才能学到知识,一天一天长大起来。由于她敬业,由于她积累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的提高,终于成为幼儿教育专家。这真是“昔日满族名门后,如今幼儿哺育人”。
  恋爱的硕果是结婚,但我们结婚还碰到一点小小的麻烦。一提到结婚,她总说比我大不合适,我说那是非正常心理,为什么一定要男比女大呢,而且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她家里不同意,怕将来出问题。经过一番周折,算过去了这个坎。结婚总要有个住的地方,我父母家没地方,她父母家也没地方,学校里说北京有家的教师不能给房。这就难了。恰巧,系里因教师住房不够,采取办公与住宿合一的办法,这样我就混上了一间办公室,作为非正规的宿舍,屋里只有双人床和办公桌,其他什么也没有。1956年11月16日,我们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同学、同事来了很多人,热闹一番。中间去老伴家接她时,还闹了点不愉快。她家本是大家庭,虽然已不在一起住,但姑娘出嫁是大事,北京的亲戚来了很多。一进门就给我介绍,说到几个人之后,我就不耐烦了,说反正也记不住,就别介绍了,弄得大家很不自然。现在想起来,太不应该,确是年轻不懂事。
  那时结婚跟现在不一样,什么度蜜月之类的事全没有。星期六结婚,星期一就上班,继续干革命工作。结婚第二年,我老伴又从外交部西郊幼儿园调到东郊幼儿园,在北新桥方家胡同。学校的房也不让住了,只好搬到幼儿园的一间几平米的车房。条件更艰苦了,屋里除放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桌子外,就没地方了。不过,也有乐趣。因为不自己做饭,家里没有任何厨具,可以凭本买的带鱼也没办法吃。我们把鱼收拾干净,放在炉子上烤。围着炉子边取暖边吃,那个香劲就别提了。两个人的世界,幸福自在其中。这一年,她怀了孕,1958年1月14日生了个宝贝女儿。当时,我正在农村,由于革命第一,我没有能回来照顾。想起来,真对不住老伴。女儿生下来后,由于我们工作忙,住处也小,只能把女儿放在姥姥家。住在姥姥家有好处,生活上受到更多照顾,特别是到国家经济困难时过得相对好一点。同时,传统文化教育也多些,使孩子懂礼貌、爱学习、知上进。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由于管得严而多,造成性格内向,胆子小,缺乏创造性。女儿小时候,到外边碰上要做的事,总要问人家让吗?比如,到公园玩滑梯,她不敢上,怕人说,怕人不让滑。这种性格对她后来长大,确有影响。
  我和老伴结婚以后,虽然慢慢有了比较固定的简单的住房,但没有个像样的家,因为我俩多数时间在单位住,在食堂吃饭,孩子住姥姥家。相当长时间,过着“游击”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