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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枫叶的读白


  我是一片叶子,用人类的话来讲。
  准确地说,我是一枚枫叶。
  比其他枫叶晚些,我在初夏时才开始发芽,用人类的概念来说,我诞生了,不知道是在哪一个夏天。毕竟,我的生命长不过一年,因此,“年”这种计数法对我来说,既奢侈又毫无意义。刚出生时,身边就已经有很多叶子长辈们,他们一个个健硕而又坚强,我也一直以他们为目标,努力地成长,争取赶超他们。
  看着白天与黑夜交织相印,日复一日,就这样过着,跟着身边其他的叶子互相攀比,一点点地长着,有着眼前阶段性的目标———长得更健硕。并且不断地汲取着周围一切可吸收的营养和能量,日子倒也还过得充实。
  可我总觉得生命中缺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带着点灵魂性的东西。
  有一天,阳光很亮,天空很蓝,云彩很少。
  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走到了我的面前,她很漂亮,像是身旁一株木槿开过的花儿般,那是我曾经见过的最美丽的事物了。不,那个女孩应该比花儿还要美。可是,不知为何,却有点面带病容,略略有些哀怨。
  “枫叶呀,我好想看见你变红的样子!”小女孩的目光此时正盯着我看,她那乌黑的瞳孔里焕发出星星一样的光彩,“你变红的样子,一定是你最美的时刻,你一定每日每夜都在等这一刻吧!”
  “变红?为什么要期待我变红呢?”我疑惑道。听长辈们说,我们枫叶变红,离死亡就不远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白云,日光,漂亮的木槿花,我死了之后,这一切都会离开我。我很害怕死亡,死了之后,没有谁会记得我,因为我只是一片普通的枫叶。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女孩没有听到我的讲话,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小女孩是听不到枫叶讲话的。
  她只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增添了一丝愁容:“可是,我可能等不到看你变红了。”
  “等不到?为什么会等不到?”我有些疑惑。
  小女孩却没有再说话了,她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一般的黑,她向这边凝视了一会儿,不是看我,她的眼中好像含着某种东西,不是很明了,这目光,惹得我怪怜惜的。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个女孩每天都会来到我所在的枫树前,每天都会来讲上那么一两句话。渐渐地,我对她有了些了解。她生了一种病,叫做肺癌,据说是一种治不好的疾病。医生说,她只能活几天了。
  我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小女孩时她说的话。
  “枫叶呀!我好想看你变红的样子!”
  我明白她为什么会叹息了,原来她和我是一样的,生命是如此地短暂。
  突然,我心中的些许空白好像已经被填满了,像找到了些什么似的,我又开始了奋发地吸收营养。
  和之前不同,我的心中多了一道信念:我要快点变红,一定要让她看见!
  “你也一定要坚持住,看见我变红的样子!”我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某一天,晨曦的微光只斜照在我身上,我刚从混沌的梦呓中醒来,环顾周身,连自己都吃了一惊。我变红了!我是那样的美丽,如一团燃烧的烈火,熊熊燃烧着无限生机,我成为了四周最亮眼的风景,早起的人们无不赞叹:这早红的枫叶,真美!仿佛一切努力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但是,我在等,等待着那个真正能让我欣喜欢乐的人到来,看到她那对扑闪闪的睫毛下那双发着光的大眼睛,发出惊奇的目光,脸上也不再苍白暗淡,而是泛着红晕,开心地笑着,想着这样的画面,不禁产生骄傲和自豪感,心里被甜味填得满满的。
  一天,两天,三天……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她没有再到来。从其他经过的人那里,我也隐约听到些不好的消息。
  “听说了吗?楼下那个小女孩,对,对,就是那个笑得很可爱的女孩,怎么会得那种病呢?她昨晚上,好像走了。”
  “哎,走了也好,少遭点罪。”
  “可是你知道吗?她临走时的表情像是有什么未完成似的。”
  我心中突然一阵发紧,像是空了似的。
  周围也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赞美我的美,甚至有专门的摄影师跑来拍我的特写。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终于,其他所有的枫都红了起来,红得美到令人窒息,我倒也没什么特别了,我眼前又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轮廓。
  我知道,她看不见了。
  很快,我不美了,身体干枯蜷缩成一堆。
  我知道,我离去的日子也快到了。
  又有一天,我再次见到了小女孩的面庞,这次,是在一个四周光亮美丽的地方,她的脸红润有光。
  她向我敞开怀抱。
  “谢谢你,我看到了,你变红了的样子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