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赠一枝春
故乡的春天总是让我难以忘怀。那已然是时隔多年遥远却又绚烂的梦。提到春天,最先涌入脑海的固然是各色的花儿。二月末时,风还带着许多寒意,小池塘边低矮树枝上的一斜梨花却已悄然开放。花瓣异常洁白,像冬日里的雪。带雨的梨花则像是一位眉宇结愁的佳人,无端怅惘。恍惚间,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像是被这微凉春雨浸湿,沾染着几千年来不灭的诗意。待得春风拂过,才发觉大片大片的李子花开得热烈,青石作的小道上满是洁白芬芳的细小花瓣,似是迎人走进一个炽热浓烈的春天。屋门后有一株瘦弱的桃树,她也不甘寂寞,枝头春意盎然。让人想起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来,倘若逢上一场春雨,她们愈发惹人怜爱,透着凉意的花瓣像姑娘氤氲着蒙蒙雾气的双眼。
然而每在春天,我总是要惆怅一回的。因未曾见过一位佳人,只得在“沾衣欲湿杏花雨”里想象她的模样,在“红杏枝头春意闹”里感受她的欢喜。虽未曾谋面,但通过流转千年的诗词,我们竟像是在哪里见过。我很少认真地听雨,但夜里的春雨却是让我着了迷。深夜的时候,春雨轻轻地敲打着窗外的小竹林。不似夏雨的猛烈急促,绵绵的春雨像是在与翠竹一同演奏着一曲缠绵的夜曲。我闭目聆听,静静享受这样的静谧,像是听见了春笋欣喜的小曲调。难怪诗人称赞“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雨孕育着希望,带给人们大自然生命萌动,万物复苏的欢欣。
春天还包含着耕种。古人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犹记幼时,我随外婆一起去山坡田野里播种。播种之前翻翻土,泥土便会沾染春雨的湿润,与各色野花的香气撞个满怀。树上的香椿被盛进碗里,由它做成的饼子香甜细软,甜蜜溢满农人的心田。春耕的许多细节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我淡忘,但那种切身体会的真切与欣喜从未曾被磨灭。
在故乡生活的年月,感觉离春天是如此的近。那时,我清楚地看见春天的模样,好不欢喜!如今却觉得春天甚是遥远,缘由为何呢?是对故乡春天的深深眷念与执著,亦或是步履的匆匆?
千百年前,陆凯写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无意中读到,于我来说像是听见一个声音:
岁月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借此得以感受春天的慰藉,感受“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的永恒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