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近日,我校第十二届校园文化艺术节系列活动之一“北方三部曲”杨俊芳画展引起了广泛关注。作为我校美术学院教师、青年画家,杨俊芳20余年来,笔耕不辍,创作了大量表现北方大地风物的绘画作品。她的画作贴近自然,贴近生活,充满了对生命的礼赞、对土地的热恋。此外,作为一名作家,杨俊芳的随笔、诗歌也都具有自己的个性特征,读来往往令人产生“与我心有戚戚焉”的深切感受。现选发她此次画展的几幅作品及其随笔一篇,以飨广大读者。
杨俊芳,笔名阿曼,号七岩山。系大同大学美术学院理论教研室主任,硕士研究生,九三学社大同市委文化与教育专委会副主任,山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同市诗歌研究会副会长,曾出版美术考古学专著《大同佛教造像研究》、散文集《五色》、诗集《此城》。其画作多次参加国家、省市展览并获奖。
谁在他乡的土地上歌唱?
我离开故乡的时间和在故乡的时间都十九年了,这十九年里,我对故乡的记忆从未淡去,十九年后故乡的人对我渐次陌生,我住在十九年前我向往的城市,生存和生活,奋斗和梦想。
故乡和他乡都是我的故乡,城市和乡村都是我的他乡,不论夜晚还是白天,经常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故乡和他乡已经不是那么泾渭分明,我在他乡回忆着童年也抒写着青春,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故乡的亲切也流淌着对城市的深情,我生活在一个名叫大同的城市,我热爱北方的粗犷和热烈,这个游牧民族塑造的古都有着我喜欢的硬度和性格,十八年前,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便注定我的一生与这座城市的命运休戚相关。
第一次出远门,坐着过几十里就停的慢车,一路颠簸却仍抑制不住远行的兴奋,像是要去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个我们杨家忠君报国战斗过的地方,金沙滩以北是怎样的一种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的辽阔景象?
坐落在荒野上的雁北师院像是一个迁移来的村落,几座高楼突兀的耸立在沙岭与坟滩之间,这是一个与城市无关的存在,我在这里度过了最初的大学生活,领略了狂乱的飞雪和暴虐恣肆的寒风,在苍茫的雪野上经历了我的爱情,那个瘦削的男人,用他的琴音和诗歌把我的青春和热血涂撒在这片满是黄土与沙尘的古城与文瀛湖之间,爱情在哪里都能开出鲜艳的花朵,比激情更鲜艳的是火焰,那些年,我们的青春烧红了大地,我们在零下三十度的冰上奔跑,在隆冬的寒风中开始构建一个关于家园的梦想。
若干年后,我研究生毕业,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大的城市生活,却因一份难以诠释的热爱与眷恋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用我赤诚的双脚踏遍了这座城市,在飞扬的尘土中写满我的信仰,从云冈千年的佛音中谛听一个都城的回音,在华严寺的晨钟暮鼓中勾勒出契丹的尊容,善化寺的雨一遍又一遍浸渍着我的灵魂,雁塔的铃声,法华寺的塔影,文庙屋顶的荒草,九龙壁前干涸的古井,我匍匐在古城的纹路中,夜夜低吟,用文字和画笔把这个城市慢慢唤醒。
行走在历史流波中,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沙尘,在残存的瓦砾中寻找着一点一滴的岁月留痕,每个人都在路上,都在他乡。
从此不再觉得是在他乡。伫立在薄迦教藏殿端庄的菩萨前,不止一次的恍然若梦,那千年的历史就在指间,触手可及,不忍心大声呼吸,生怕惊落菩萨耳边一绺发丝,真希望就这样与佛注目,与菩萨比肩,静默千载,在春夏流转的轮回中尘埃落定。
开始偏执的认为我是最爱这个城市的人,生生死死不愿再离去。一年又一年行走在这个城市的许多角落,古城墙的雁影,文瀛湖的秋草,钟鼓楼的余音,控军台的晚霞,恒山的紫岚,悬空寺的喧嚣,鹿野苑的寂寞,方山的空寥,夜夜逶迤入梦,我已着魔,在古城的喧闹与尘嚣中痴心不改。
我住在北方,住在游牧民族驻扎和生活过的城堡,住在一个叫大同的城市,它的城池固若金汤,又荒如废墟,每一天我听到它的叹息。文瀛湖畔的墓场上建起五座场馆,他们崭新而落魄,它们的休眠的火山,也是时代的早产儿,它们巨大而空阔,像是一个个失去灵魂的怪兽,诡异的注视着我却一动不动,我在晚风中沉默或者哭泣,这是谁的他乡,为什么我的眼泪如此滚烫而酸涩?
我是一个过客,居住在我生活了十九年的他乡,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写满我的热血和信仰,像一只渴望美丽的寄居蟹,在这里喘息和呼喊,生活和歌唱。
我无法抑制我内心的狂热和火焰,如同这满地飘落的树叶,离去时也如此灿烂,如此铿锵,在无法拒绝的季节里把爱和生命的赞歌唱响。我已深深的爱上你,这片滚烫而凝固的大地,即便我只是一个过客,也请把我的歌声收藏,我知道,你是一个宽容而敢爱敢恨的城市,即便残缺,即便醒来或者睡去,都靓丽着整个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