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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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的四月前行


  昨天晚上我久违地出去走了走。
  夜晚的世界与白天有着表象上的不同———我一直是这样觉着的———至于本质,无非是思考的人心态上的不同因而赋予了同样的事物以不同的语言表达。当我在思考“本质”这个问题的时候,作为我,如此孤陋寡闻的一个人竟然也觉察出了某种心绪即将扑面而来,就像陷进了时间的过去式,所有的“现在”倏忽间都已成为过去。
  或许夜晚真的存在着某种不同吧,比如有着对眼睛不能捕捉的未知的恐惧。
  从宿舍楼出来后,我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前行。时值四月,路灯隐没在日渐浓密的银杏树叶中,每隔一段距离投下一团绿莹莹的光斑,因着叶子的缘故,光斑有着模糊而摇曳的边缘。
  图书馆门前的花园好端端的存在着,一如往昔。散漫地走过那条铺石的小路,若说让我有着些许在意的,便是在那棵我一直仰慕着的大梨树周围,已经不知不觉间开满了嫩黄的苦菜花。我常常不理解这种全株能入药的植物,到底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它们在这本应令人欣喜的春天里将苦涩渗透心髓呢?罢了罢了,说到底,能这样想的我才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徜徉在刚刚没过脚踝的草地上,我突然想到靠近另一棵大梨树的那棵叶子酷似槐树的枯木。不知何时,朽木上新生的幼芽也已初见气候,生命的交替在这春天的自然中从来都不只是一声对哀亡的叹息。
  渐渐地,脚下的石路已经消失不见,等意识到时,我已经独自跋涉在这片初醒的花园的深处。夜晚的清风摇曳着远处重重叠叠的树影,带来春天独有的味道,隐隐约约的混杂着一丝丝的桂花香气。我感觉自己渐乎成了孑然一身的海上航行者,何处而来的灯塔的光芒萤火般闪烁,可是我的帆早已在妄想的风暴中破烂不堪。我低下头,手里并没有那刺破手掌的粗糙帆绳,从头顶的东南方向刺破黑暗而来的灯光下,是一小片已入眠的合窦了的苦菜花。手掌也好,草地也好,在这人造光的曝晒下,一切都被苍白浸染。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在那盏强灯的领域里,我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幺蛾子,只想不顾一切地逃离,像逃离黑暗那般逃离光明。“袭击”我的是一株植物,准确说来,是我自顾自地一头扎进了一丛茂密的树冠中。一股浓郁的“桂花”的香气随之扑鼻而来,我稍加整理了一下外在衣着以及内在思绪,思考着这莫名其妙的“桂花香”。一周之前,也是在这片花园,就在那棵仿若遮天的梨树前。梨花渐谢,风吹起漫天梨花雪,却蓦地,一股桂花香气踏雪而来,缱绻间仿若故人归。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得见这瀑布般泻下的白色花树,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舒展似莲,但簇拥在一起便是满目的感叹了。绿叶初展,那些花儿星点般密密点缀其间,手一抚过,花瓣便扑簌而下,落满衣襟口袋。就在相邻的另一片花园里,在紫藤萝花架的深处却只有刚抽蕾便被掐走的棕榈花,还有多少这般美好的自然的笑脸僵固在了浓腻的阴影中了呢?
  头顶上是伞盖般撑起的花树,我循着那条若隐若现的小路离开了花园,带着心里再次海潮般涌起的记忆片段。明亮的灯光下,影子破碎却绚烂。绚烂?是的,影子在这片灯光下像是蒙上了重重彩色的虚影般微微摇曳,此景倒像极了梦中远远望见的山上的彩色聚会。在老人们的故事里,那是山上的妖怪们娶了美丽的新娘。微醺的风儿轻吟低语,在这轻盈的夜晚间,远处的两棵巨大的梨树互相勾勒着轮廓,春天本就应是在这般在温柔的夜里一点点晕染开来。
  此时已是人间四月,所有奇妙的事情都在酝酿,藏在黑暗中的那只温柔的手会在某个恍惚出神间,编织出莲花般明亮的长毯。在春天,只管向前行进,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过去的已然成为过去,而留在心里的,是那小心珍藏的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