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锁好门，送女儿去幼儿园。女儿走到楼梯口，很自然地伸出左手等待我的右手。于是我也很自然地拉住她的四个小手指尖，因为小手太滑，很容易从我的大手中溜走，我只好用小指扣住她的手腕，虎口紧紧夹住她的四个手指，然后安心地出发。就在握住这只小手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双曾经柔软的、稚嫩的小手，像地里的庄稼，慢慢地长大了，硬朗了。
　　还清晰地记得她满把手抓着米饭往嘴里喂的样子，胖乎乎的小手从来不敢用力捏，害怕稍一用力就会捏坏；还清晰地记得她笨拙地拿着积木搭了倒，倒了再搭的样子，颤巍巍的小手刚刚学会做细小的动作，一次成功的“抓举”能让她兴奋不已；还清晰地记得她努力地拽着拉链自己穿衣脱鞋的样子……而眼下，掌中的这只小手已经可以跟我对握在一起了。
　　女儿的手指细长，手掌柔软，五指并拢时，手背上手指的根部会陷出四个小坑，肉粉色的小指甲经常因为淘气钻进一些脏东西。没有经过岁月的侵蚀，手上的皮肤白嫩细滑，常常忍不住放在嘴边亲吻，然后下意识地捏一捏，揉一揉。而她似乎也很喜欢用手跟妈妈进行情感的交流，就好像我也喜欢握着母亲的手一样，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懵懂的、天真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母亲的手比我的大，已经长满了老年斑，常年操持家务，手掌长满了厚厚的老茧，骨节突出，青筋突起，十指干燥，经常脱皮，如干枯的树枝。已经不记得她年轻时拉过我的手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一双沾满面粉的手，揭开冒着汽的蒸笼，一边吹着气一边快速地把热乎乎的白馒头往箩筐里捡；只记得一双沾满了肥皂泡的手，俯身端着硕大的铁皮洗衣盆接水，木制的搓衣板上一家人的衣服，转眼间就晾满了一院子；只记得一双灵巧娟秀的手，闲暇时在缝纫机前穿针引线，一块块五颜六色的花布变幻成漂亮的裙子，穿在我的身上那么合体，有那么多同学羡慕；只记得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把我冻得发红的脚放在手心搓来搓去，把我随风飞舞的长发轻轻盘起慢慢摩挲……一个个关于手的片段散落在记忆的角落，像一卷旧胶片在脑海中一一回放。
　　因为在外地工作，我一年只能回两次家，每次回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挽着母亲的手臂，陪她散步、逛街、闲聊，或是把手放在她大大的手掌里，或是十指交叉，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心情就像儿时的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一样。每当这时，母亲总是说：“离家那么远，什么光也沾不上……”，然后用她皴裂的手使劲地揉揉眼睛……一双手，注释了生命的历程。一双手，传递着母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