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来 的 夏 天
后来,那个故事很短;后来,那个夏天很长。
在芜杂的睡眠过后苏醒——在一个不知名的午后,不记名的夏天。桌上的咖啡退散了氤氲的雾气,留下一层苦涩的泡沫,难以撇去。蜷缩在墙角的猫忽地跳进了你的怀里,随风飘来一串串肥皂泡,窗外,孩童们嬉戏打闹的声音渐行渐远……那是怎样让人又爱又恨的夏天?你可以在大汗淋漓过后仰头喝下一整罐的雪碧,伴随着喉结的律动;你可以走进田野拨弄草丛,寻找只在黑夜里起舞的精灵;你可以仰起头就看见深邃的星空,耐心地计数时不时划破黑夜的流星。夏天很祥和,温柔得像一个甜甜的梦。但夏天同样很残酷,像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昭然若揭。骄阳似火,迫使你几乎每天都躲在空调间里苟延残喘;蝉鸣聒噪,单调的旋律贯穿了整个夏季;白昼冗长,总是一次次在恼人的午后昏昏睡去。
后来,天昏地暗的夏天,在北极星微弱的光照之下垂垂老矣。秋风
起,落叶黄,大雁排成行。四季有序地更迭在命运的转轮里,毫无一丝一厘的差错,哪怕一年又一年过去。
我们也被迫在命运的转轮之上起舞,或僵硬,或自然,都努力扮演着自己的样子——哪怕不是真实的自己。直到出现了一个像时钟十二点那样重要的节点的时候,我们才恍然明白,生命又一次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高考,毕业。一段青梅往事,一段如烟岁月,就此尘封。
后来,女生再也不能透过隔壁班级的窗户偷窥她暗恋的男生;扔掉了厚厚的一摞摞书,男生再也不会发现女生夹在他复习资料里的情书;班主任再也不会三令五申地述说早恋的种种坏处;而那个曾让你在脑海里暗恋过的家伙,再也不会记得你曾经腼腆的样子。甚至连你,也有一天会再也不记得那些在高中时代出现在你身边的极为平凡的人。
被海风吹过的夏天,空气里带着淡淡的咸。在那个挥汗如雨的季节,在那个淫雨霏霏的时节,校园里弥漫开了一股馥郁的香味。栀子花开遍
校园的角角落落,洁白得如同衬衫。你终究是在第三年才留意到了这一切的发生,淡然说了一句,哦,我要走了。
那么多让你牵肠挂肚的事,如同全都发生在夏天。那个告别的季节,似乎把三年里所有的事尽数快进了一遍,到头来,你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归咎于那个记忆尽头的夏天——当然它也是记忆开始的地方。
其实并不是夏天本身有多么独特,而是你将一切的寄托都安放在了单薄的夏天。我们对夏天的爱和恨,归根结底,都在这个季节里肆意地发酵。
毕业骊歌是那首《送别》,平缓的调子,却唱出了内心的五味。那份深藏了三年的暗恋,全融在歌词里,化作了勉励,化作了不争气的啜泣。
后来,你从学长变成了大一萌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结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那些人,是再次平凡地略过,抑或烙下水深火热的不舍?
后来,你开始害怕夏天的出现,
因为你知道,当“高考”两个字和你再没有任何关联的时候,你开始老了。那些青春片里的剧集开始与你脱节,那些校园里发生的桥段开始与你隔阂。你开始害怕,过了这个夏天,你就又一次变成了学长。
后来,一个大五的学长和我们倾诉,说他多么留恋大一的时光,他多希望一觉醒来自己还是大一的新生,可以逃课,可以疯,可以玩。原来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烦恼,你所经历的放下,或许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曾经。
我们总是在现实里,活出了别人梦中的样子。而你梦中的样子,也一定是别人所经历的现实。
不偏不倚,时光总是公平的。它所掂量的重量,从来不多不少。它无法保证你永远年轻,但不可否认,总有人正年轻着。
你总该活出自己该有的样子,给过去,也给未来,一个应有的交代。要爱吗?轰轰烈烈地去爱吧。
后来,那个故事很长;后来,那个夏天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