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能感知到你，一如你也能感知我，在最最黑暗中，在漆黑的怀抱里，打上火花。

狂风不停，有玻璃挡着它的放肆，互相撕咬间不时发出铛铛铛的声响。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天上看不出云的轮廓来，只是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让人窒息。接着是雷声滚滚，从天际左侧轰隆隆到右侧，不知疲倦。

我独自执笔，只想写一封信给她。笔尖与信笺纸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在惊雷不止时竟也格外刺耳。她可还好？身在何处？又或者，她是谁？

我顾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此刻必须要给她写点什么。拿笔的手里早已沁出汗来，我依旧用力握住，笔杆和手指间的作用力让我隐隐作疼。

雨如期而至，来得轰轰烈烈，没有半点春雨般的矜持，裹挟着整个夏季的狂躁与不安。风似乎已经泄了气，雨滴一颗一颗连成了线。但无论如何，雨都是件能值得享受的事，可我有比享受更重要的事。谁不想平地惊雷般，让自己的生命变得色彩斑斓？安于现状的生，是连虫豸都不屑，尤为下作的活。我多想一辈子只当一次劈开万层云雾的闪电，至少能在无边的黑暗中，打上片刻火花。

不觉间桌上小小的信笺纸上已载不住一泄千万里的言语，墨汇成了黑河，却掀不起半点涟漪。我写给她，字里行间，高贵又廉价。但这依旧不够，远远不够，把字儿写成蚂蚁般爬满整张也不够。

可惜的是，我只有一张让我如此满意的纸。

雨下了有一阵子，此时终于消停了下来，变得温顺得多。我打开窗，一阵裹着泥土气息的潮湿扑面而来。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窗外形成瀑布一样的水帘。我拿起布满黑色墨迹的纸，平铺在这雨帘中。雨能征服这纸，让横竖分明的黑色线条渐渐融合，交汇，最后混成一团玄彩。这些本就不该囿于这小小的纸，原本波澜不惊的墨河开始奔腾翻涌。

我已不再期待，所以大悲大喜，只如盛夏里的雷雨一般步履匆匆。我勇敢，冲动，义无反顾，也只能停留在暴风雨来临的这些短暂里。可我心中时而大雨滂沱，时而晴空万里，这是永不能抗拒的。我看着雨打湿的装着我飓风一样情感的纸，我就知道我已如此。

“你已如此。你无比渴望，但在生活的洪流中又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你愿意用大把的时间倾听和诉说，但人们早已厌倦那些姗姗来迟。你自知孑然一身是情非得已，却依旧一腔热血满怀期待。站在原地执拗地不愿挪动的，是最后的坚持。这些不可理喻，成就了现在的你。而你，也只能是你。”

我已如此，我却又不只能如此。在光渐渐敛起最后一丝气息，傍晚镀在楼房棱角边的银边渐渐消失，奄奄中黑暗来临。那是透顶的黑，一如我眼中瞳孔的黑。

我明白，但决不默然。我知道大多数的等待无效，可我偏偏愿意让你给我一个如果，在我无边的黑暗中，打上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