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爱情
那时候,车马行人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题记爷爷奶奶的爱情是我向往的爱情。我小时候经常会问奶奶:“奶奶,你和我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呀?”本以为会有一段劳动年代淳朴浪漫的爱情故事,但是奶奶总是说:“我认识你爷爷的时候,他们家穷的呀……”然后就变成了一顿“忆苦思甜”的思想教育。我去问爷爷,爷爷也从来没正面回答过我,就简单一句:“去问你奶奶吧”。
虽然过去的那段历史我没有办法弄清楚了,但是爷爷奶奶之间深厚的爱是我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奶奶对爷爷的爱是很温和细腻的,每当我有好吃的留给奶奶的时候,奶奶都会问:“给你爷爷吃了吗?”以前爷爷在面粉加工厂工作,经常要到很晚才回来,奶奶会一直等,可能会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先吃晚饭,但是奶奶是一定要等到爷爷进家门再一起吃,于是小时候我家的晚饭经常是九点以后才开动的。农家人都休息得比较早,如果夜里你站在高山上俯瞰这个村庄,你会发现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窸窸窣窣的蟋蟀和知了的叫声,四周都黑了,只有那一户人家还亮着灯。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和一束刺眼的灯光,这家的小院就会传来热闹的喧闹声和孩子们的叫喊声,而后很快又寂静下来,屋里热闹起来了,饭菜上桌了,这家人的晚饭开始了。
印象中我从未听过爷爷奶奶说“我爱你”这样表达情感的话,但他们之间的情话却比“我爱你”更为动人。那天,爷爷半开玩笑地跟我们说:“等我以后老了,你们肯定会嫌我又是咳嗽又是吐痰的,说不准都不让我进你们家门。”这是例行的“我最爱爷爷”的检查,我们刚要来一番“不管将来爷爷老成什么样,我们肯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回答,但我和弟弟还没来得及出声,奶奶就淡淡地说:“他们没人要你,我要你。”我很震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奶奶给爷爷说情话。我惊讶地回头看奶奶,她也非常不好意思,赶忙塞给我一个橘子说:“这个橘子真好吃,可甜了,你尝尝。”在这个“我爱你”已经俗烂到张口就来的年代,奶奶这句简简单单的“我要你”深深地感动了我。奶奶不会表达自己心中对爷爷的爱,但是她愿意用一生的实际行动来表示。这份朴实和简单,就是爱情最好的表达。
所以,那时的爱情就是我等你,我要你。
爷爷对奶奶的爱更是无言和深沉的。虽然他们两个年纪都很大了,但他们并没有闲下来,爷爷甚至在六十岁的时候进一步扩大了粮食收购站的规模。虽然爷爷奋斗的精神令人敬佩,可人毕竟还是要屈服于岁月的,像搬粮食这样的重活,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干了,然而雇工人干活的话,奶奶一个人要做七八个男生的饭,也很辛苦。为了让奶奶轻松一点,爷爷花了大价钱买了铲车,宁可自己多开几个小时的铲车来运粮食也不让奶奶再干这些活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比如奶奶烙饼很好吃,可是原来的锅太呛人,奶奶无意中说了一次,第二天厨房里就静悄悄地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无烟电饼铛。爷爷去武汉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他放心不下奶奶,自己每天打电话不算,还让我打电话给奶奶,说是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陪她聊天会寂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没有什么,可是汇集在一起,就是爷爷对奶奶无微不至的关怀。
有一段时间奶奶生病了,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转,爷爷急坏了,只要听到有人说哪个医生能治这样的病,就立马带奶奶一起去。有医生跟爷爷说保持心情愉悦有助于身体恢复,爷爷回家路上就买回一大堆幽默小品、相声的光盘。后来奶奶的病好了,爷爷也跟着消瘦了许多。现在两个人再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云淡风轻,但我知道是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那段艰难岁月。奶奶那时候排斥周围所有的人,也不愿意与人交流,但是对爷爷却是言听计从,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信任。我们在电影或电视剧片段中经常会听见男女主人公宣誓说:“无论顺境或逆境、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爷爷奶奶之间从未说过这种口头誓言,但他们却用实际行动完成了对这句话最完美的注解。
所以,那时的爱情就是关心你,照顾你。
爷爷和奶奶称呼彼此没有什么昵称,奶奶对爷爷的称谓完全取决于和她说话的人的身份。举例说,奶奶跟她的侄子们说话,她称呼爷爷就是“你叔叔”,爷爷还可能是“你大哥”、“你姐夫”,爷爷对奶奶呢?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多数时候就是“哎”这样的词,但是他们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甚至于只用一句话或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四十五年培养出来的默契。时光能抹去青春的痕迹,但也能创造出无可超越的美好。
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没有婚纱,也没有信物,在那个连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匮乏的年代,谈这些是奢侈的。他们只有一颗“认定你就是一辈子”的心,但是他们之间真挚的感情和真诚的心却比任何口头上的誓言和昂贵的礼物都更朴实动人。
所以,那时的爱情就是我是否接纳你,只关于你,无关于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