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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者


  轻瓷冷砚书斋畔,长锋兔毫软榻前。
  白素宣章逞云雨,黢黑浓墨渡夜天。
  太宗偏爱兰亭序,玉枕成眠汝成仙。
  近墨诸者皆顽劣,我辈闲达胜陶潜。———墨者走马江天的一纸书画,用墨色篆刻繁华:丝竹绕耳不绝,帘外暮雨争发,纵有别苑疏客足踏梨花,手持新简,诵古朝经卷,歌后庭闲花,作一派潇潇洒洒,我亦不闻不睹,而静闭门窗,焚烛取华,俯几尺大宣于案前,暗自扬眉,蘸墨挥毫———此番龙蛇尽舞,真个落鸿无数,水草偃伏,铮铮然如虎踞,泠泠兮似涓涌,岂知却分明又闲庭碎步,信马由缰,确乎呓语千篇不堵?枉矣,我置心腹,独爱这书法一术!
  墨,黑色逡巡的使灵,总爱在大漠飞沙的关隘,吹笳奏请古栈的游子情思,烫一壶浊酿,于那皲裂而粗糙的泥墙上,饮下一曲“古道流殇,西风骤紧,瘦马难谙”的漫漫长歌,转眼,忆成沙河,随昭君下葬,轮回超脱;墨,深澜幽谷中的流岚,吹舞了板桥的劲竹,吹动了白石的游虾,吹醒了悲鸿的奔马,也吹绵了客者,那款款的心札;墨,暗处隐匿的娉婷女子,总会被诗人翘首,欲与其在素纱白帐中轻歌曼舞,自在逍遥。或许你不曾想到,连放荡不羁的太白,心中也葆有这绰约之美,竟无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
  总不可忘记,那疾风流云处,可是羲之的兰亭酒醒?而墨,于其毫下,宣纸之上,又顿起灵性,如鸟峙兽走,蚁行白沟,秋蓬逐浪,雁阵行空;细看,却又似人影憧憧,绵雨重重,屋漏无痕,偏将斗笠擎空……再细细看,缘是落款时难免若即若离,了无心踪……墨者,真是唯美的象征,可古今,有几人又真正晓得它的纹理,知它的乐趣?
  当黑白相间的瞳孔深触这同样黑白的纸目,谁又可做一番高谈阔论:是久违的对视?是灵魂的重叠?是看淡云外雨霁风清的隐匿?是心路上酣畅淋漓的一次云游?君子释然,都将其视作一门有法度的行为艺术,“取法受上,仅得其中,取法手中,仅得其下”。无怪乎,墨染河池,或书于裙裾,都可称为一种有法度的摸索,有香草美人的承载,有云逸心扉的畅快。这畅快可摒弃一切风月场中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任十二月清风依旧,满袖瓢香……且歌且行,不是被繁华几世拾遗,茕茕孑立,暗自癫狂,而是这繁华阅尽,又是一季,不比我心中这永远长存的笔墨印记,墨色记忆,来得深刻,来得彻底……曾经闭目深思,当宣纸泛黄,毫毛褪尽,冷砚入柜,惟有这墨色独存,依旧单色撰写着仁人志士、文人墨客的心灵游记!
  泼墨,本可视为一场文字游戏,但游戏之外,是墨色人生,单色而不单调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