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夏天走了,记忆还存着,或青衫凉笠,或绿树成荫,无处不是夏日的小美好,在大爷的蒲扇里、小孩的冰棒上、茶几放着的那半块西瓜中……
关于夏天的回忆,是剖食冰镇西瓜,一刀下去,咔擦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汪曾祺如是说。
香樟味的夏天蹦蹦跳跳,裹挟着它的热情而来。我喜欢爽爽利利的夏天,如果说起夏天,我想到的就是童年,交织着大汗淋漓的笑声和酣畅淋漓的雨声的那些夏天。
那些夏天是永远不会停歇的蝉鸣。夏天好像除了蝉鸣以外什么也没有,漾着热气的日色里,阒无人声的午时后,只有蝉鸣,知啦知啦,有点蒙古呼麦的味道。不过小孩子们可不在乎这些蝉声中有什么艺术美感,他们在乎的只是如何通过这些蝉声去确定蝉的位置,好去捉住它们。三三两两的小伙伴们将手放在耳后,闭眼一副深思的模样,几个蹑手蹑脚地上树,稚气又熟稔。我小的时候捉不到蝉,因为不敢上树,即使朋友们小声在耳边说:“别怕,我们都在下面护着你,你只要伸出手捉住就好。”不过也许我的性子就适合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去抓那些有点迟钝有点可爱的天牛,养着它们,再放掉它们,想来快乐也未曾消减半分。
那些夏天是院子里的老爷爷永远说不完的故事。我们家这边夏天的晚上都会从家里拿出凉席铺在公园的草地上,那时的公园还没有从别的地方移栽来很多树,也没有做生意的人,是一个没有被怎么开发的地方。院子里的家家户户互相都认得,一张张凉席铺着、连着,一句句家常说着、接着,连接着,点亮黑夜,成为地上的星星。我们小孩子喜好“跳凉席”,一张一张地跳,碰见好朋友就相视哈哈笑,大家跳累了就趴在那个讲故事的老爷爷周围。老爷爷有一个装满了故事的魔法茶壶,他每次讲之前都会喝一大口茶,然后朝我们笑,摸着最近的小孩儿脑袋,带我们穿梭到神奇的故事世界中去。我也喝过一次那个褐色茶壶里的茶,没有故事钻到我的脑子里,只有苦哇,爷爷说是因为我把故事吃到肚子里,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原来是这样,我们是吃故事长大的小孩儿。
那些夏天是绿得要出油的叶,是早上五点清澈湛蓝的天,是圆滚滚火热热的太阳,是静静流过一整天的云,是游戏完后咬一口冰棒的心飞扬,是每天都会相见看不出变化的小伙伴,是妈妈晒过的棉被上暖暖的温香。
也是一页一页已经泛黄的日历,是角落里开始消蚀的作业本,是家里越来越少的旧家具,是慢慢退出现代生活的蒲扇,是都脱掉了粉红色的公主裙和公主鞋的我们。
如今公园变了,伙伴都找不到了,爷爷不在了。
今年的夏天快要过去了,
我的夏天也快要过去了。
我很舍不得它,我舍不得蝉鸣,舍不得爷爷,舍不得那些琐碎中的温暖、单调中的快乐,舍不得那些美好得要冒泡的夏天,但其实夏天永远也不会消亡吧,如同它在当时看起来的永远一般,永远存在,永远炽热。爷爷种在我心里的夏天,会和我一直活下去,活得恣肆,活得平和,活得生机勃勃,活得闪闪发光。
想到这里,好像听到咔擦一声。
是我的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