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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膝闲看街




  每逢周末,女儿要上两个小时课外班。送走她的那段时间,我就是自己的我———可以不去做家务,拿本书在家长休息室静静候着。更多的时候,我会到附近的街角找个长椅,抱膝闲看街。
  曾看到一个打电话的年轻人,每打一个电话脸上就换一层壳:接第一个电话时,他眉梢上挑带着和悦,眼睛弯成一条线,咧开嘴谄媚地笑,连带身体也微微恭屈。第二个电话呢,他艰难地扯下了第一层壳:原来笑成一条线的眼睛瞪成两个天井,青白的眼珠子恼怒地乱跳,嘴一张一合,唾沫横飞。我猜第二层壳下的他,大约是在给家人打电话。太多的人就这样,把最坏的外壳给对他们最好的家人看。
  曾看到一个快递小哥,在桥面上坡时电动车忽然没了电。他只好拉着车,身体弓成一只虾,重重的车子就是上不去。他或许觉得扶着车把不易使劲儿,就走到车子后往上推。汗水,很快打湿了他额角的鬓发和背上的衣服。他倚着车厢大口喘气。 “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行人来来往往,看不到有泪的面庞。或许满街的平静下,有无数未曾停止的暗潮;或许平滑的表面下,有无数生活的刻痕。
  曾看到穿着黄色军鞋的大伯,拉着重重的环卫车吃力上桥,不远处,是一个穿着耐克鞋飞驰的滑板少年;曾看到摇着轮椅艰难前行的肢残者,不远处是喧腾奔跑的孩子;曾看到满身疲惫的大娘,坐在数倍于她身躯的破烂车子旁低头小憩,不远处是衣着华丽的少女……抱膝闲看街,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哦不,这是同一个世界的另一面:贫穷和富裕,衰老和年轻,奔波和闲适……本就是世界的两面。如果说很多事情不完美,那么,爱就是这个世界中最完美的。抱膝闲看街,我至少还能看到爱。
  曾看到成双成对、十指相扣的年轻男女依偎前行,低头附耳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空气里飘着甜蜜的气息,但愿他们的情话不要被生活磨砺成争吵;曾看到青春朝气的男孩儿女孩儿说说笑笑,忽然男孩儿把女孩儿背起风一般奔跑,于一灿烂花树下停下,微笑对望……在繁华街道的拐角,在寻常宁谧的小巷,我曾遇到那样的牵手:步履蹒跚、白发苍苍,却仍然十指相扣、相守身旁。曾经,一起路过你的路,一起苦过你的苦,所以一起幸福着你的幸福,一起悲伤着你的悲伤……他们的背影里,有古老的诗行荡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有很多很多:陌生人一伞之助,并行人十秒之让,斜坡上车夫得到一臂之力,柳荫下拉二胡的艺人讨来几角之赏……世界变化不停,人潮川流不息。其实这条小小的街,就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