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记忆里,货郎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大叔形象。 他非常 “富有”而且很神秘, 总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却常常知道他会从哪里离开,因为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常常跟在货郎后面,“送” 他从村子的小路离开, 直到他走了很远,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村里。
货郎是个瘦瘦的大叔,骑着飞鸽牌的加重自行车,进村第一时间就开始吆喝——— “收头发喽, 床单被套换头发!” 简洁而洪亮, 单调而有穿透力, 挑逗着小孩子的好奇心。 每当这时, 我们这些七八岁、 十来岁的小娃娃们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冲屋里喊 “姐! 你快点儿, 货郎大叔进村了!”
虽然和姐姐经常吵吵闹闹, 但这时候可就大不一样了,因为她们的头发才值钱,货郎大叔可不会要我们这些尕小子的头发,但是只要姐姐的头发换了锅碗瓢盆或者床单被套,总会给我们这些小馋虫弄几颗糖吃的。
小时候的味道长大了会思念,小时候的姐姐总会有一段时间留着丑丑的短发。
童年是思念,童年的我们是单纯的小不点, 满世界地疯玩, 山头、土堆、 水洼, 还有那货郎大叔消失的村口小道。
小时候过生日,好朋友送了我个橘子, 叶子掉了哭一次, 皮皱了哭一次, 橘子坏掉被家人丢了哭一次。被别人看到说我幼稚,表哥却笑着说: “孩子的世界里不就是那么执拗的喜欢吗? 等到你长大了, 才会明白长大了就不会轻易喜欢,喜欢了也没勇气去表达,直到最后越长大越难爱。” 那时候整天不着家, 却幸福得一塌糊涂。
每到饭点,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声音总是飘过山岗,清脆而绵长———疯玩了一天的我们在听到各自的姐姐或奶奶的叫喊声时,总会撇下货郎早已消失在曲曲折折的村道路口的身影,来不及和伙伴们说声再见, 立刻狂奔回家。
刚一进门就被早已站在门口的家人抓住一顿教训,因为家人看着半身土半身泥的 “淘气包” 们, 出去时戴的帽子回来时耷拉着挂在脖子上, 鞋子也破了, 脸也划伤, 俨然“匪气十足”,还一个劲儿地傻乐, 能叫人不生气嘛!
家人一边拿着笤帚或者鸡毛掸子替我们来个一整套“全身除尘操” ,一边笑着骂我们像个“小土匪” , 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而我们总是乐此不疲。 现在想来, 小时候的我们真是无忧无虑, 家人的爱, 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货郎后来消失了,父亲说是村里经济发展了, 货郎没有了顾客, 所以就不会到村里来了,一来没利可图, 二来村里的路都拓宽了, 出出进进都方便了。 货郎和那个物质匮乏、幸福感却十足的童年都悄悄藏在了我们心里。 温暖渐次流转, 回忆时时感动, 今日想来, 嘴角却在不知不觉中勾起弧度。
直到国庆节那天隐隐约约听到大喇叭里有 “货郎” 的吆喝声, 我便飞身跑到路口,远远看着村里的老人们在一辆面包车旁争相购买着东西, 热闹极了!而这个 “货郎” , 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没来由一阵落寞,或许货郎大叔永远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