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能够到达的地方就有华人。华人们很勤劳，华人女性 更以吃苦耐劳著称于世，她们无处不在地打工着。
　　记得八十年代后，逢开学时候，加州大学佛瑞斯诺分校办公 楼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中国留学生，其中有中国女留学 生，私下里人们称呼她们为“格格们”，她们刚刚交付了学费，休 息一下。
　　那时候，校园里中国女生比较少，又分散在各系科，平时难 得见到佛瑞斯诺校园的格格们聚在一起。她们用国语，北京话， 上海话以及广东话等等轻声细语几近嗫嚅地交谈：“交了吗？” “交了，你呢？”“交了”。交了，打工挣来的美元，交了学费了。 “自费留学”，区别于“公派留学”原本的含义是“亲友提供经 济资助进行和完成学习”，因为留学生除了做助研助教或者每 周20 小时校内工作以外不具打工的权利。不过，众所周知，中国 自费留学生在这里主要是指打工求学者，即完全靠自己课余打 工来维持一切的开销。
　　学费、书费、伙食费、住宿费、汽油费、保险费等等，为此，几 乎每天下课，几乎每个周末每个假期，都在打工，从每小时$3 元 2 角5 分钱起薪。
　　初来美国年纪轻，体力脑力的辛苦不算什么；国内外环境的 差异给予精神很大的刺激；看得到现实，却不知茫然的未来；对 于故乡亲人朋友同学的思念的情绪与日俱增；当然，谁又敢说自 己的本质不是软弱的？
　　格格们不例外，然而，在这道平凡的风景线上，格格们显现 出美丽。
　　因为勤劳，因为自食其力，因为功课好，因为全凭自己的本 事，所以，她们显得美丽，那是一种富于哲学意义的美丽，虽然她 们没有崭新的汽车，没有华丽的衣裳。
　　格格们来美国之前，在家，哪一个不是掌上明珠；在各自的 小学中学大学，哪一个不是校花，班花，至少也是那一组的组花， 自不待言；来美国之后，格格们没有空闲没有金钱主要还是没有 精力妆扮自己，其实，青春花季，又何需胭脂花粉？当时也许没 有想那么多。
　　想起在学生迎新派对上，格格们的青涩的微笑，审慎闪烁的 目光以及内敛淡定的举止，常常被一般地以为是东方女性气质 的含蓄。可以想象她们内心目标设定比较远。
　　校园里除了教室图书馆，还有娱乐休闲健身的去处，然而在 那里很少见到格格们的身影，她们打工去了：做接线生，做文员 杂务，做佣人，或者去站柜台，端盘子等等。佛瑞斯诺属沙漠气 候，通常下午下课后，室外温度还在华氏100 度以上，骑自行车 回住所再换开汽车去打工，归来已然披星戴月，还要做功课，日 复一日，月复一月，得三四年时间，如果不能完成学业，就无颜 见江东父老。
　　又想起在学生毕业派对上，格格们依然青涩、审慎以及淡 定，抑或常常被认为是东方女性气质的神秘和相当自傲的内在 却表现出来的某种自我压抑。也许因为，下一个目标还没有达 到。格格们的目光总是晶莹闪烁和靓丽，像天上的星星。
　　留学生到美国的近期目标和长远目标是什么？各人不同，有 一些是走一步看一步，各个有自己的故事。
　　时隔二三十年，佛瑞斯诺校园的格格们一批一批终于学业 有成，终于事业有成，或者嫁得如意郎君，多半已经为人母亲，并 且用自己的冲刺奠基了下一代在美国的起跑点；很少有凋零的 失落的，有也有，但是很少。
　　那么，现在，在校园在美国，还有像佛瑞斯诺的那样的格格 吗？有，在求学的地方在、打工的地方，就有。 （作者系我校历史系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