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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此 阳 春 应 有 脚


  在 我 小 的 时 候,观 一 件 事物,向来只能尝它表浅的滋味,参 不 透 它 背 后 隐 匿 的 那 些 无 声的悲欢。我看花,看的是烂漫的绯红,舒展的姿态,纤长的茎叶,我 不 顾 它 零 落 成 泥 后 枯 萎 的 残香与冷清的枝头;我观月,只着眼深蓝的穹宇,昏黄的月晕以及那柚子似的金黄的正圆,想一句太 白“小 时 不 识 月,呼 作 白 玉盘。”就已恬然自得,从未能够分一 杯 他 对 影 成 三 人 时 清 澈 的 愉欢,也未尝读懂苏子但愿人长久这一简单而又深沉的愿景。
  所以啊,我眼中的春节,我期待的春节,是一桌好饭,是从厨 房 里 偷 跑 出 的 浓 浓 的 甜 汤 的香味,是满目的火红,是年三十
晚上响彻夜空的烟火声,是从小到 大 想 玩 摔 炮 但 又 害 怕 它 突 然炸裂,把它远远抛到地上如愿听到一串噼嘭声时的雀跃与欢欣,是 盼 望 很 久 的 一 场 最 为 盛 大 的雪。小的时候,我眼中的春节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关注的向来是自己感官的体验,吃饱喝足玩闹之后,任小小的身体被许多种快乐与满足充盈,终于沉沉睡去。
  直到在外上学,第一次过了一 个 经 历 了 从 远 方 奔 波 回 来 只为团聚的一个春节,我才读懂了春运中千百张不同的面孔,千百种不同的沧桑,以及千百个不同的行囊背后,蕴含着的那同一个朴 素 而 热 切 的 念 头 —— 回 家。
这,就是春节这个节日的意义。
  年二十八的晚上,我和母亲在小区里散步,正好一户人家在后院儿里挂了两个玻璃灯笼,插了电之后,五颜六色的光从玻璃面中争先恐后地流转游动出,璀璨 的 光 华 附 在 他 家 院 里 的 一 梁一柱上,在暗夜里说不出的旖旎与 温 柔。我 依 稀 记 得 这 户 人 家里新添了一个小家伙,养了一只黄色的泰迪犬,夜色中这五彩的年 味 无 由 地 让 我 的 内 心 柔 软 了不只一分,不禁默默地回首祝福这一家人,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除夕的那天下午,家人聚在一起包饺子。往年这个时候,我要 么 因 为 太 小 被 更 有 趣 的 东 西吸引了神识,要么囿于学业无从
参与这项活动,但今年,当一切步伐都慢下来,当所有熟悉的面孔被推远又被拉进,当我对春节对家的领会一点点丰满与深刻,我突然发现,我应当也急欲参与其中。因为,我想多呆在姥姥身边,我想让我包的千奇百怪的饺子跻身它白胖胖的同胞间,再被滚 水 煮 了 几 圈 之 后 藏 到 我 某 位家人腹中,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 错 过 每 一 个 大 大 小 小 的 团 聚的 场 面。长 者 的 白 发 数 年 间 已经染了好多回,家中耄耋一步步走回了幼时的蹒跚,我在缓慢长大,可他们却在加速变老,尚能欢聚时的温存,我要尽全力圈入怀中,再不错过。
  大年初二的中午,家里人全
部到齐,第一次举杯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相聚在一起过一个春节啊,不就是想和眼前人,一起 翘 首 新 年 的 春 天。正 月 头 几日里的中国人,面对着这满桌好菜满屋笑颜满堂春,过往一年里的风霜,都能在举杯的那一刻,被 身 侧 那 张 牵 肠 挂 肚 的 面 庞 顷刻消融。
  “新年快乐!”这是对家人的祝愿,也是对家人的承诺。
  此刻的欢聚,是在坚定地告诉彼此,我们一家人,正整整齐齐、欢欢喜喜地迎接一个崭新的春 天。我 终 于 明 白,春 节 的 意义,是我们,在一起。
  过了这个春节,从此阳春应有脚,百花富贵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