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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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芙蓉尘不染浅说晴雯


  “二爷近来火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
  每读至此,总忍不住重复几遍,晴雯那率真不屈的身影,便俏生生的站在了眼前。
  晴雯,雨住天霁是为晴,赤昙彩云是为雯――单听这名字,便是一个光风霁月、似真似幻的女儿形象。
  她原本是赖大买来送给贾母的玩艺儿,原是奴才中的奴才,身份再卑微低贱不过的,可她天生的聪明灵巧,又做的一手好针线,因此得了老祖宗的青眼。老祖宗本就是一个雅致的人儿,又爱惜女孩儿,没道理不喜欢这样灵巧的孩子。可错就错在贾母太喜爱她了,宝玉也太惯着她了,她太过灵巧了,便惹得了某些俗人不满眼酸。
  生的漂亮的人心气都高、有才能的人常自命不凡、主子喜爱的多恃宠而骄:晴雯这三个都占得全了,也未免心比天高。一个出身低微、连父母都不记得的丫鬟,偏又生的清高――晴雯这一生,注定便是个悲剧。
  勇晴雯病补孔雀裘,整个皇城脚下没人认得的孔雀金线,她补得;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旁人都恨不得当凤凰捧着的宝玉,她骂得;惑奸谗抄检大观园,无人敢摔脸子的王婆子,她也敢“挽著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
  等级森严的贾府,男尊女卑的思想,封建专制宛若一只墨缸,把无数不谙世事的女儿染成了攀龙附凤的俗物。然而,还有晴雯、唯有晴雯,敢于抗争,敢于发泄,她不屑世间一切禁锢———她本是幻境的谪仙,又怎会受世俗的压迫?
  她打发坠儿的妈,斥骂芳官干娘,怡红院的老婆子丫头,一并袭人等,无不敢说,无不可说。“你们做的那些事,打量我还不知道呢?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了!”这话是笑着说的,却分明是谁的面子也不给――谁又有面子?坠儿偷玉打脸、芳官干娘虐待女孩儿,更有袭人那些一路奔着姨娘去的讨巧法子:又有哪个不该说?可惜了她这样直率火爆的性子,注定是一出口便要得罪人的。
  正如平儿所说,“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她是脾气大、好动肝火,那是因为她太干净了,才会分外看不惯这些不干净。可是,又有什么法子?斥骂、拌嘴、冲撞主子,是她能做出的唯一抗争。
  可是无论她怎样抗争,这一天还是来了,寿夭多因毁谤生,王夫人抄检大观园:最干净的人走了,最别有用心的人留下来了,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么清白的一个女儿,被扣上一个“狐媚”的帽子,在那样污浊的地方了结余生,这是晴雯最大的悲哀。
  晴雯病中见宝玉来探,哭道:“早知担了虚名,我当时……”当时,当时又能怎么样呢?像袭人那样步步为营、笼络人心?还是像香菱那样甘屈人下、受人折辱?她想了想,终究把话咽住了。
  即使重新来过,我也仍愿做你的小妹妹,你叫我撕扇子,我替你补孔雀裘,因为,因为我是晴雯啊……一尘不染的,晴雯……芙蓉花神,本是一个机灵小丫头随口绉的胡话,可是宝玉信了,万千的读者也信了。我们宁愿相信,这样可爱的女孩儿,没有屈死在人言毁谤中,她成了神,成了出泥而不染、天然去雕饰的芙蓉花神。也许,唯有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那一篇《芙蓉女儿诔》,唯有这样的清白,才能担得起芙蓉花神的名号。
  遥远的天边传来飘渺哀婉的曲调,那是她清白的一生: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电气与动力工程学院 孔祥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