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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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松明


  前两天停电了,屋里一片漆黑,我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回童年,仿佛又回到了用松明照明的那些日子。
  我的老家坐落在丛林掩映的大山深处,交通闭塞,条件艰苦,上小学时还没有通电,倒是把课本里 “有了电,多方便,电的用处说不完”的句子背得烂熟。那时候,乡人把蜡烛叫做“矿蜡”,每家都藏着那么一两支,却很少见有人拿出来点过;也有人用煤油灯照明,但那只在来了贵客的时候,终究还是舍不得烧煤油的。
  好在,村子周围有成片的松树林。松木含有大量的油脂,其愈伤组织大多呈暗红色,用柴刀削一小块下来,遇火就着,可以用来引火,也可以用来照明,这就是松明。松明是很古老的照明工具了,甚至比我家所在地村子还要古老。父母上山砍柴时,总会顺带着找松明,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找到一百来斤,省着点用能管一个月的照明呢!
  只是,父母起早贪黑地在田地里忙活,难得上山一回。于是,到了周末或节假日,我和弟弟就主动上山去找松明。父母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也就由我们去了。
  由于松明很抢手,我和弟弟能想到的地方都被别人找过了,所以能不能找到松明是要看运气的。我和弟弟在松林里穿行,发现已经枯死的松树、或是已经朽坏的松木,都要拿着柴刀上去劈几下,看到白色的木质,悻悻离开;要是发现了暗红色,那必是松明无疑了,心里立即卷起兴奋的旋风。松明一般只在松木的芯里,外层白色的部分都是没用的。很难碰到整条树干都是松明的情况,通常只有愈伤和疙节的地方是松明,我们会用柴刀把外层一点一点地削掉,只保留有用的部分,算是减轻负担吧。削好了,我和弟弟找来藤子,把松明捆在一起,方便携带。有时候,我和弟弟一天下来也找不到多少松明,只好空着肚子继续找,直到傍晚时分才肯回家。
  回到家里,我们先把松明锯成一拃长的样子,再劈成小块,然后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屋里显眼的地方。等父母收工回来,一眼看到我和弟弟的劳动成果,总要夸赞几句的。
  到了晚上,夜幕迂缓地垂落下来,四野一片漆黑,是点松明点时候了。父亲用铁线编了一个海碗大的篓子,我们叫它 “火◆”。把点燃的松明放在“火◆”里,再悬在半空,屋内照明是不成问题的。松明哧哧地燃烧着,火舌忽左忽右地晃动,空气中弥散着松脂的清香味,烟炱一绕一绕地升起,把木质的天花板熏得黑乎乎的。
  父亲时不时地往 “火◆”里添一块松明,母亲开始炒菜做饭,刷锅洗碗。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我们一家人在松明的光照下的吃晚饭,饭菜虽简单,却也其乐融融。吃过晚饭,出于节约的考虑,父亲及时把 “火◆”里的松明灭了,只剩下火塘里的火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现在每家每户都通了电,松明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那些时光结成了琥珀,在记忆里发出温暖的光芒。
  (侯镛:侗族,广西龙胜县人,现居广东江门,笔名 “还有一分贝”,出版有长篇小说 《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