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无名之辈》就如它的名字一样,近日默默无闻地在院线上映了。但口碑却持续发酵,实时票房已然超过了同档期美国漫威系列电影《毒液》。电影的成功使导演饶晓志的名字进入大众视野,这位千禧年后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贵州导演终于不再是电影界的“无名之辈”。
饶晓志2008年时与李亚鹏共同创立春天戏剧工作室,此后近十年间以话剧导演的身份执导话剧、舞台剧《你好,打劫!》《东北往事》等。直到2016年,饶晓志才开始接触电影,于2016年年末上映的荒诞喜剧片《你好,疯子!》是饶晓志电影导演的起点。
《你好,疯子!》改编自同名话剧,讲述了七个陌生人被关进同一家精神病院并试图以各种方法逃出生天的故事。作为一个导演尝试大荧幕的处女作,曾有影评人这样评价《你好,疯子!》:“《禁闭岛》的底,《神探》的魂,《心慌方》的骨,《飞越疯人院》的血肉,还暗示着可以拍成恐怖游轮的影子。这就是《你好,疯子!》。”如果说模仿与致敬是中国新兴导演起步的必经之路,那么本土化尝试则意味着一位导演作者风格的渐趋稳定。
在《无名之辈》中,饶晓志首先抛弃了《你好,疯子!》中戏剧舞台化的密闭空间,将故事背景嵌入城市的日常生活之中,尽管电影叙事背景并非大型城市,但相较《你好,疯子!》而言,广阔而平凡的场景空间有意冲淡电影整体空间的戏剧效果,也许是为了同电影的主题相呼应,影片中不止一次向观众展示了辽阔的俯拍城市空间,而“无名之辈”们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另外,导演还尝试了用他所熟悉的家乡贵州本土方言作为电影台词,让人不禁联想到贾樟柯电影中一以贯之的山西方言,以地方化的语言为电影本土化提供最直接的方式,浓厚的地方特色加强了影片本土化叙事风格;甚至在角色选择上,饶晓志也倾向于相貌平凡,为人展示更容易出现在日常生活当中的人物形象……通过这些标志性的改变能够看出导演力图将电影拉近群众,并且更加贴近“无名之辈”表现平凡人平凡事的电影主题。
但话剧导演出身的饶晓志其风格中的固化因素在《无名之辈》中仍随处可见:戏剧化的情节冲突,戏剧化的人物性格塑造,戏剧化的表演因素再加上从《你好,疯子!》延续而来的黑色幽默荒诞喜剧风格,以及迎合主流价值的电影基调。
《无名之辈》的整个故事是围绕着马建国找枪这一情节展开的,由找枪的情节衍生出许多支线。马建国本身扛起了老板欠债、丧礼逼债、老板儿子偷枪报仇等情节。而其本身还发展着中年丧妻、女儿叛逆、协警梦想等情节。两个笨贼持枪打劫手机店,电影利用戏剧冲突让观众误以为其枪是马建国要寻的那把,在前期把两个并行的故事巧妙地联系起来。后又有两个劫贼阴差阳错潜入马建国残疾妹妹家中,由此又引出另一条由车祸致残,一心寻死求得尊严的故事线,实实在在地将马建国和两个劫匪线索交叉在一起。
通过对剧情的简单梳理不难看出,《无名之辈》的情节发展具有强烈的巧合性,即使导演把多线索的故事讲述得还不错,但这种刻意安排的戏剧性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整部电影的“平凡”色彩,使得整个故事主题思想与情节戏剧安排行成“悖论”,让人不禁疑惑,真正的“无名之辈”的生活中是否存在着如此戏剧化的巧合?饶晓志导演对戏剧化情节的追求与其多年来指导舞台剧的经验实则相关,包括影片以布偶服装试图掩盖人物身份特征,最后为保护女儿挡住子弹的马建国,其实在胸前装了一块儿钢板,在观众以为他已化险为夷后又被误伤。这种短时间内反转再反转的强戏剧冲突无疑是更多在戏剧中追求的舞台效果。
在人物塑造上,除了主要人物马建国,基本塑造的都是扁形人物。甚至连主要劫匪眼镜,其性格都无明显的发展变化,我们不得而知他面对电视报道中的调侃为什么突然暴跳如雷撕心裂肺,除了“打死一条眼镜蛇”没有任何的人物背景交代。在表演方面,章宇几次夸张的疼痛表演非常具有喜剧效果,另外在劫匪之二大头演员的表演中也不难看出夸张化的戏剧元素。影片末尾在枪林弹雨的对比下,大头牵着真真的手浪漫奔跑和夸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无疑是荒诞戏剧化的表现。
戏剧元素在电影中大量的运用虽然削弱了《无名之辈》表现上的深刻性,但似乎并不能因此否认这是一部国产佳作。总体来说,影片兼具“笑果”和泪点,还有导演有关人性尊严与情感问题同观众进行的平等对话。我非常喜欢的一点是,在中国第六代导演普遍倾向于以理性冰冷地讲述故事的当下,饶晓志导演以他饱含人文关怀的视野关照着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无名之辈”们。与第六代导演专注表现无奈与绝望不同,导演试图用情感为底层人不堪的生活找到一剂药方。在那些庸碌的头顶,也许不是灰暗的天空,也不是无尽的盲山,而是于世间诸人皆可歆享的盛大烟火。
(作者,文新学院2017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