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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间年事


  年底的时候,去了趟海边,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推攘上岸,退落后又再次逼近岸头,循环往复,层层潮水激荡起回家心切的涟漪。腊月已至,新春将近。节日独属于人类社会,春节对于中华民族更是意义非凡。外出谋生的游子辗转归乡,与亲人团聚,放慢陀螺般的生活速度,重回平静。
  农耕时代,中国人与天地自然共生同息。春发夏满,秋收冬藏,万物复始的节点为春节。随着时间推演,自然意义的春节逐渐在人间丰富了人文内涵。汉武帝之前,各朝各代春节的日期虽不相同,在传承上却乎一致,如谷子一熟为一年,五谷丰收为大年的庆祝方式。汉武帝太初元年,以夏历正月为岁首,年节的日期由此固定。春节是人间昌平的象征,也是人间烟火味最浓的日子,炮竹声一响,便有“天涯共此时”之韵,它将整个华夏民族用情感纽带紧紧连在一起。
  冬寒达到顶端,阳气逐渐上升,春节之后,树木抽出新的年轮,大地春回,人和万物共同踏上在浩茫空间中的新始。“挣不挣钱,回家过年”,是春节期间耳闻颇繁的话语,在国人眼里,回家是对过往一年最好的交代。无论这一年荣辱如何,都要与父母孩子围坐一桌,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炊烟下的小山村还保留着过年走亲访友的习俗,捎带礼品,送上吉祥,问候拜访,递给齐腰孩子们几个压岁红包,寓意平安顺遂。欢喜的孩子们弓腰叩头,大家其乐融融,展颜开怀,亲情在阵阵笑语欢声中渐渐加温。
  在老家过年时,从农历二十三“祭灶官”开始,年味儿便扑面而来,俗话说“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蒸馒头”,随着日子的逼近,过年的准备工作也就一天天操持起来,炸丸子,炖大肉等等,越是接近年关,年味就越是浓厚。待到各家各户“新桃换旧符”之时,整个村落便如同穿上了红色新衣,静静等待新年的到来。除夕晚上,饺子包好,饭菜上桌,各家各户的鞭炮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噼里啪啦,欢送旧岁月,喜迎新一年。“初岁元祚,吉日维良”,大年初一孩子们着新衣,穿新鞋,挨家挨户地拾捡燃放后的鞭炮,见到邻里道句新年好,兜里便多了一个红包。初二之后走亲访友,饱尝各式美味佳肴。在酒浓菜香中叙旧邻里,感受老家的风土人情,各处喜气盈盈,日子充实而欢愉。
  春节在人类社会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从前物质生活尚未十分发达,祈盼过年的新装,丰富的菜肴,对于困顿的生活而言,是最大的希望,也是心灵最好的安慰。记忆里的春节让人留恋,今时却别于往昔。日渐富裕的生活,遮掩了新衣富食的满足,越来越多的过年走亲访友,变成了低头族的天下,长辈的关怀,亲邻的相聚倒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关心外面世界的花花万物,忽略着身边的帧帧温情。为了工作,为了谋生,生活的琐事淡化了春节的凝聚力。亲朋团聚的把酒言欢,难抵平日里繁多的娱乐,烟花爆竹从欢乐的象征变成空气的污染源头,我们越来越注重门户显贵,淡忘真挚的亲缘。过于理性化的发展,势必会渐渐抹去春节千百年的感性情结。当故土与乡愁无关,春节也不再是时间中的故乡,人的精神又将流向何方?年文化是中国文明的结晶,国人团圆,阖家欢乐,是中华民族千百年始终未变的愿望。若是在社会的演进中丧失了文明与情结,将是一种莫大的凄凉。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刚刚过完年的我,坐在行驶的列车中,脑海里浮现出岸边的波浪———一次次地重新开始,不留余力地推进岸边,又在顷刻了无踪迹。倘若文明失却了传承的情节,人类的痕迹也该难寻,其存在又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