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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改革开放


  1978年,外婆29岁。
  作为一个早早出嫁的农村妇女,她并不知道今年有位老人做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她依旧每日操劳,洗衣做饭,种菜耕地,打发孩子们去后山上捡柴火,常在灶台后被烟熏得迷了眼。灶台很大,饭菜仿佛永远也填不满锅,更填不满饥肠辘辘的肚子。有时在烧火的时候,她盯着鲜红的火苗,在树枝发出的啪啦响声中陷入沉思,今年的米还没熟,去年的米马上要吃完了,该去谁家借点呢?
  有客人来了,她特意打了个蛋汤。黄澄澄滑溜溜的蛋汤上桌时,三个孩子的眼睛都直了,但没人敢碰。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外婆的眼色,努力咽口水。客人见没人动勺子,招呼孩子们赶紧吃,他们见外婆默许了,争先恐后把勺子伸进碗里去。一口下肚,周身通畅,妈妈心里偷偷笑着,客人应该多来几次。
  1988年,妈妈18岁。
  妈妈高中就要毕业了,能不能考上大学就要看这一年了。对农村孩子来说,考大学是鲤鱼跃龙门的唯一方式。她心里不是很有底气,隐隐觉得大学有些高不可攀,但仍拼命努力着。
  每天回家她依旧要做饭,家里添了煤气灶,但不经常用。煤气太贵了,灶台不花钱,于是烧饭都是换着用。现在倒是吃得好些了,家里有自己的田,鱼和肉也有机会登上饭桌了。有时候她提着菜篮子去买菜,在满是叫卖声的菜市场里看得眼花缭乱,老是东逛西逛误了时间。她还尝到了可乐的味道,甜甜的,有一股子气,喝了特有劲。
  像所有爱幻想的少女一样,她想去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驾着马儿飞奔,想去金黄无垠的大沙漠,听听悠长的驼铃声。她还总想着以后的生活,再过三十年会是什么样呢?最好买东西都不用出门,有人上门送饭……所有的幻想都被收录在一篇文章里 《三十年后的我在哪里》。
  1998年,我1岁。
  作为孙子辈的的第一人,我备受宠爱。外婆捣鼓着各类吃食,把我和妈妈养得白白胖胖。外公是个正儿八经的庄稼人,却一有空就抱着我溜达。舅舅们见了也要来逗逗我,捏捏我的小胖脸。
  家里的房子重新装修了,新装的大门气派,沙发空调大气地摆放在屋子里。油烟机挂在厨房里,烧饭时不会整间屋子都冒着油烟,饭桌也不再那么黏腻了。各式餐具一应俱全,高压锅平底锅蒸锅让更多的食材出人头地。外婆一直是厨房的主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山上的海里的各种吃食随着时令相继涌来,蒸煮煎炸,外婆隐藏的厨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在睡梦中听到锅碗瓢盆的高歌,提前为长牙后的口福咂嘴。
  2008年,不平凡的一年。
  舅舅们早已成家,大舅舅和我们分开吃了,但一碗碗菜在厨房间来来往往。我肩负着使命,将热乎乎的螃蟹送去,大舅妈叫住我从锅里夹出几块滋滋响的面饼。最开心的是,因奥运会妈妈破例让我们边看电视边吃饭。在哨声解说声下,筷子在饭菜间自由从容穿梭,不再有争先恐后也不会僵住不动。
  外公外婆挨着老房子新辟了一间屋子,三分之一是厨房。造房子的时候是冬天,那年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我兴奋地收集着砖头上堆起的 “奶油”,双手通红地跟弟弟们打雪仗。但后来电视里有越来越多严肃的声音在说远方的雪灾,雪也变得不那么好玩了。
  2018年,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我们都不住在一起了,有了各自的新房子,各家的锅烧着各家的菜,各家烧着各家的味道。如今表弟已经光荣成为家里的第二个大学生,外公料理着不大的田地,种几个小菜,和外婆常出现在麻将桌上、街头巷尾。每次我们回去总会带回来一麻袋自家种的蔬菜,玉米丝瓜水灵极了。
  最近我在学做菜,除了妈妈的言传身教,还通过各大媒体平台看到了数不清的菜式。看着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的菜,我跃跃欲试,真想挨个做一遍。如今 “不会”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需要,互联网将信息搜集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时代的巨轮轰轰前进,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改革开放像是总揽全局的春风,将温暖融进每一寸土地。
  你看,只厨房一角就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