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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边城


  为了你,这座古城已等了千年/ 古城,是梦吧,薄雾青石板,瓦苔醉河夕/水乡,相识吗,吊脚竹台上,河灯许愿时。
尚且年少时,一部《似水年华》已悄悄地把一座乌镇藏在我的心里。一起埋下的,还有那岁月一样剥落,却着实存在过的,水一样的爱念。
初见她的惊鸿一瞥,是我,永生无法忘却的欣喜。在经历过十几个小时的路途颠簸,带着疲惫的身躯,负着重重的行李跳下狭小拥挤的长途汽车后毫无准备的登上她的桥头时,周身冲击出的,怎样的一种欣喜!那傍山而依,面水而浴的层层叠叠的吊脚楼偎着沱江,洗练出一种掺着江南古朴静谧的,潮湿,温婉的气息。
  折起暗黄厚实的牛皮纸材质的“凤凰手绘地图”,纵情地迷路,凭着直觉在这座边城里行走。
   远远的虹桥上好像悠然飘至的牌子:醉湘楼。走近了,其实只是一个矮矮油腻的早餐棚子,然而,谁又会在意呢。兴奋地落座,平生第一次邂逅凤凰的小吃。盛馄饨的,是大兰花瓷碗。滚烫的汤汁中几只瓷亮糯白的馄饨浮浮沉沉。白瓷勺,拨开翠绿的香菜叶,舀出浓汤一勺,霎时,温暖了我的舌尖。
  吃罢放下乌黑的木筷,斜睨旁桌捏蒸饺的江南少女。低低的眉眼,滑顺的秀发。信手弄着厚实的面饼,二捏三拿,便是一只圆乎乎的,有着严实漂亮折印的蒸饺宝宝。那手折得如此娴熟灵巧,不曾停歇。蓦的,她抬眼,毫无目的地看看眼前的老街,我看到,她的面容里,满满地,氤氲了江南的水汽。
  在这样的清晨,看见这样的女子,令人欣喜。
  早饭过后,我终于真正地踏上了凤凰古城中那想念已久的老街。果然是湿漉漉的青石板安静地伸向尽头的样子,石头缝里的青苔,也是想像中那样盛盛地长着,翠绿的,暗绿的,一点儿不让我失望。
沿街的店铺,都是木制的门面,暗黄色的木板,也正像水乡固有的精神——温婉尔雅的细腻与厚重。时而有担着担子的苗族婆婆出现,兜售各种最质朴的银质饰品。尽管粗糙,都是简单至五花纹的,但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会有一种踏实的厚重感在掌心蔓延。
  很多手工的裙子与披肩,图案或是单向的线条,或是不规则的花边。仔细看上去,线条是细密的彩线的变化编织而成。而那花纹,是大开大合的红红绿绿,起起落落,却也一点儿不显俗气。想必因为是时装上面不曾出现过的“野花儿样”,纵使漫山遍野的,也是清爽。我取过一条,围在身上,那是一种并不耀眼夺目,却显却平和入心的美感。那便是古城赋予她的姑娘们的,浑然天成的美与力量。至此,我开始羡慕《边城》里的翠翠,羡慕在水乡的养育长大的那些灵动的人们。
  行走,在一个水塑的古城中流浪。和着氲了水汽的温婉日光,美好无限,然而最让我无法忘怀的,还是凤凰的夜。河的对面闪着五光十色的醉人霓虹。各种的酒吧,繁华伊始,各色的人群,熙攘不止。彩纸折成花儿的形状,放上小截红烛,便是简单的河灯。夜幕降临,它们是沱江边上苗族婆婆的竹篮中盛装上演的风景。简单朴质的小物品,一点零钱便可捧回数只。然而,它们,却是我心里最珍贵的什物。点燃,捧起,那是华美到令人战栗的幸福。我小心地捧着掌心的一小团火焰一小团温暖。好像长久的生长中唯一珍视的,我用尽全力保护的小幸福。把一只放在水中便忙不迭的闭眼。觉得这一切神圣而庄重。安好的仰头,双手合十,许下心底描摹已久的愿望。
  睁开眼时,它已走远,摇摆不定的火光,是不是很沉,承载了太多的爱。也许,水仙已乘鲤鱼去,而希望还在这里,坚定地生长。
  就是这样的,凤凰的夜啊。
  虹桥下面的桥洞里,摇曳的烛光,一只流浪乐队用心地表演。四只普通的红烛在地面一字排开。四个男孩子,两把吉他,尽情歌唱,那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看观众不问收入的生活。
  我也在唱着,是《那些花儿》的声音。我的那些花儿,执拗的不肯为我盛开的那些小小的花儿。现在,才一并地回来,一片繁华温存的美。以前的记忆,缓缓地重新来过,那是蓝白色校服骑着单车一晃而过的日子;那是高中时曾在课桌上写下的“旦复旦兮”的理想;是语文课上,课本里的翠翠,课本里的边城。现在的现在,我跑出来那一大片的压抑冷漠,在这曾经梦里的地方——我的边城。
  两行泪水蓦然滑下,我愿意,就这样,在一个梦的地方行走,流浪,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