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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江南的婉约朦胧,烟雨氤氲。说起来是极致的,这对于一个来自北方的学生而言是颇引遐思的。我曾几次遐想又几次梦见:那雾霭空山间的潋滟水波上是否有戴蓑垂钓的老人?那黛瓦白墙环绕起的蜿蜒小巷,又能否邂逅那丁香般的姑娘?……千百年来的文人骚客们将江南渲染得绚烂极致,我渴望着在繁忙之暇到现实江南中探究一番。
  江南好,最忆是杭州。游历南国,不来杭州一次,是件憾事。江南是多水的,多水方有灵性,而杭州是最有灵性的地方。来到杭州不能不到西湖。到西湖去,租一叶扁舟,向湖中心处弄桨,感受渌波的荡漾,在毛毛烟雨中极目远望,那四周的山,横斜着,隐现着,似近还远,亦真也幻。在西湖上棹舟,向苏白二堤行去,访桂子,觅荷花,看烟雨氤氲下卖弄娇姿的翠柳,雅极了,活脱脱一幅写意山水画。这是多少情侣相遇相许的地方。
  江南的故事是无尽的,西湖上发生的故事是最动人的,断桥上许仙和白娘子的邂逅,是诸多传统戏剧传唱不歇的经典。梁祝的旋律在耳边萦绕回响,湖上成对的蝴蝶,又是否是那对伉俪的化身。苏小小的芳冢还在岸边茕望,却再难等到朝思暮想的阮郎……烟雨是江南婉约的意象,烟雨也是江南铿锵的悲凉。三台山麓上长眠的忠骨,是三位捍卫金瓯的英雄。青山是有幸的,历史是有评说的,千秋万代的人们不会忘记那些为江山永固而奉献生命的英雄。墓上梅花点点,在烟雨空蒙之下,更平添一份悲壮。
  说江南,只言杭州是不公平的,提到江南,同样难忘的还有金陵。六朝古都的韶华如梦,留下多少楼台烟雨?南京城墙上的斑驳痕迹又讲述了多少兴衰往事?兴也罢了,衰也罢了,但这烟雨却何曾罢了?等一个梅雨天,撑一张油纸伞,徜徉在紫金山上,徘徊在梧桐林间,望着江上来去的船舶,愈加凄切,哪堪离别。几百年前,甚至更远,在这里或者那里,也曾站着一位结着愁怨的姑娘,望着来去千帆,思念未归的郎
君。秦淮十里烟波渺,沆瀣春光无限愁。这岸边的楼台亭榭,曾有几多婀娜女子翩翩起舞,又有多少才子寄心楮墨,皆随着烟雨弥散了。烟雨中的江南,有景致,更有意蕴,若不曾来过,是万万体会不到文人骚客们的诗词歌赋竟也会那般苍白无趣。
  世界有三大园林艺术,而中国的园林艺术则是最无为却最有意的,无为在于不刻意模仿自然,更融于自然。任河湖中的藻荇交横,随芳草雅树滋蔓,生机随性,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园林的绳墨。江南盛产竹,园林中最不可或缺的便是翠竹。竹本无意,人恒有心,崇自然好不阿。那些隐士,那些仕宦,那些流浪在人间的惆怅客们,将俗尘中不可得的情愫一股脑地寄托给了它们,它们就这样矗立着,受烟雨的滋养,万年如斯。看桃李夏绿,竹柏冬青。听飞檐上滴下的泠泠雨声,泡一壶青茗,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也痴梦,也陶然。这是江南的生活,更是人间的难得。
  来到江南,最不该遗忘的是吃一次正宗的江南美食。那江南的糕点,是精巧极了的人间美味,桂花糕溢漫着糯糯的桂香,小动物形状的点心,是惟妙惟肖的艺术精品。切一份金华火腿,再蒸一笼苏松的蟹黄包,点一盘江宁的盐水鸭,上一盘正宗的西湖醋鱼……傍着江南的烟雨,倚着镂花的画窗,看渔人弄桨,听集市应和,天青色下的烟雨仿佛在向我轻语:“任伊老了,任伊老了,便留在江南。”何必向往天堂,天堂就在眼前的人间。
  江南的旖旎,揉碎在烛光灯影里,藏匿在烟雨微暧间。这里虽殊俗于桑梓,却不会让人感到异样和突兀。在华夏文化的浸染下,两种水土的怀抱里,人们心却永远如通渠的。江南的人羡艳北方的开朗粗犷,江北的人倾心于南方的温婉情长。就像山环绕着水,水依偎着山,做雾也好,为雨也罢,终将在山间环绕处再会。孟春的江南等着烟雨,也在等着我和你,像江头江尾的兄弟,俟一朝相遇,毋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