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年12月9日下午三点一刻。灰蒙蒙的苍穹下,横横竖竖的是萧瑟的钢铁森林,窗外汽车在呼啸的寒风中疾驰。我坐在热腾腾的暖气片旁翻看着去年这个时候的随笔和剪报,恍惚间一天已过大半。
2018年1月19日,杂记如下:“我不完美,甚至糟糕;我情怀有余,行动尴尬;我一身毛病,抗挫性差;我易进入消极状态,且难以走出;我不专注,总爱发呆。三年多来一事无成,我将投影于何方?”
多少次的振奋,换来多少次的无情打击,我沉默了。
一只白鸽要飞过多少片海,才能在沙丘安眠?一座山要耸立多少年,才能被冲刷入海?一个人要多少次的振奋,才能登上巍山之巅?为何三年多来我未曾堕落,成绩却如此可怜?我想不出答案,选择逃避。
四年高中的最后半年是我这十九年来思想最敏感、最天马行空、最孤寂沉默的半年。我痛恨数理化,所以我放下了。我在读读写写中从每个清晨走向日暮。写着写着脑洞大了、读着读着思维亢奋了、想着想着思想敏感了。
读着读着,读到了林风眠。至今每次读到《光明日报》里对他的评价:“尽管孤独、忧郁和磨难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林风眠,但是,在他的笔下却衍化出了寂静的山,一篇超现实的梦乡。”我都会感到愉悦,大概这是我当时的向往吧。喜欢看吴昌硕的树,瘦劲秀挺,没有细枝密叶,简洁静美、风骨铮铮。我只有望着画的时候,迫在眉睫的高考、压抑的心情,还有绷紧的神经才会得到稍许缓解。
写着写着,写到了兴趣。从小到大我印象最深的画面是父亲在读书。因为出过家的缘故,他有成堆我看不懂的经书。也有很多古书,诸如《诗经》、《楚辞文化》、《山海经》和《史记》等。每晚睡觉前,他都会半躺在床上看书或者双目微闭打坐静息。
在我成长的十几年里,父亲常说他最喜欢春秋时代,那个思想激烈碰撞,文化丰富的时代。父亲也经常和我探讨多元文化,我也乐于与他辩论。不过相比于父亲所推崇的佛家文化,我更欣赏道家的自由。记得高二一次月考,语文有篇阅读理解的文章是《“禅”是一种生活智慧》,我看得入迷,起了头脑风暴,一下看了两个多小时,题却没做。最后考了十五分,被老师狠批了一顿。回家后,我特地向父亲请教文中的晦涩之处,父亲显得惊讶且兴奋,他拿着这篇文章给我逐字逐句地阐述了一番他的观点。我的生活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世界观,也悄然之间奠定了我的投影。
清华百年校庆电影《无问西东》中,吴岭澜的人格魅力令我着迷。当日军轰炸机飞过昆明上空时,他在防空洞里悠然地向学生讲解泰戈尔的诗时说:“当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有段时间我远离人群,独自思索,我的人生到底该怎么度过?某日,我偶然去图书馆,听到泰戈尔的演讲,而陪同在泰戈尔身边的人是当时最卓越的一群人物,这些人站在那里自信而笃定,那种从容让我十分羡慕,而泰戈尔正在讲‘对自己的真实’有多么重要。那一刻,我从思索生命意义的羞耻感中释放出来。原来这些卓越的人物也认为花时间思考这些,谈论这些是重要的。今天我把泰戈尔的诗介绍给你们,希望今后的你们不要放弃对生命的思索,对自己的真实。”
事去唯留水,人非但见山。往日时光仍持续在今日时光之内嘀嗒敲动。那个曾经坐在班里角落的我,反复回想了多年来的人与事。人要徘徊多久,才能看清道路坚定向前?答案于我渐渐明了:与灵魂融合的是最纯真原始的乐趣。三毛曾在《写给自己》中写下了一棵树、一阵风、一只鸟的祈愿,而我所时常想起,时时期待的那个影影绰绰之我,我把他叫做“孤思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