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车上的时间很令我着迷。因为会让人觉得时间是错乱的,时空是会交错的。万事万物与你擦肩而过,却也像是停留在过去,或许静止在了许多当下。而你一直坐在一趟给你产生一种永不停歇的错觉的列车上,经过已故之人的坟墓,锁在笼子里的灰鸽,数不尽的农田与静止的炊烟。
这让我想起袁哲生的《寂寞的游戏》里的一句话:“他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游过窗外的那些亮堂堂的各色招牌。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灰鸽子从大楼的缝隙间穿梭而过。”我幻想着那些住在铁路旁的一笼鸽子,透过铁网的间隙看到穿梭而过的火车在每日固定的时间经过,像每天清早被定时放飞又在夜晚归家一样,疏离而精准,偶尔出现误差,时常依靠惯性,如同大多数人的生活。
我的视线总停留在斜下方45o,我不喜欢往更远的地方看,一方面是阳光太过刺眼,另一方面是更远的地方也是城市,毕竟我刚从那里出来。城市的天际线更像一盘卡住的磁带,发出单调的声响。当一样东西像楼房在城市里随处可见一样的时候,会有一种这里什么都没有的错觉。透过这些,会让人觉得空无一物。
有时我想,这并不是城市的错。是我们没有把握好距离。于是我们总在不断的出走中寻找恰当的距离与答案。而有时距离是无形的,像透明的车窗。车窗外的一切像是出现在长镜头里,带着生活的真实性与时空的连续性,却在毫无蒙太奇元素的作用下,产生了梦境般的幻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出现在视野里的是羊群,还是因为修建铁路而割去一半的农田,被丢弃在荒野里的摩托车,附近看不到有人,但道路始终是延续的。
透过火车车窗,在持续的较长的时间段内对窗外物体进行连续性和连贯性的追踪与随意性的捕捉,时间是线性的,事物随机却又仿佛循环着出现。《决斗写真论》中说:“我感觉所谓的幻觉,不是看见不可能存在的幻象,而是丧失了这层距离感,丧失了事物与我之间应保有的距离,”而车窗带来了这样透明的距离,一切事物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我想到《路边野餐》中漫长的镜头,我喜欢这种长镜头带来的空间感,因为在电影里我知道空间的方向,我在沿着一条公路行驶,周围是凯里的雾气与树,却又在不断前进的墨绿色的梦境中迷失了有关时间的方向,时间开始交错了。
耳机里始终在循环着RapBeat2,像是身处毕赣电影里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莫比乌斯环一般的梦境,我在窗口里看到飞驰而过的列车与交错的时空。再睁开眼时,我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我带着毯子和野餐盒在田野上看日落,看到夕阳下火车缓缓地开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