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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 望 千 载 的 梨 园


  秋,悄悄地摸上了日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撒下了第一朵银白,只留下漫天的空无与啾啾的栖鸟声。几米外,却看不见树梢,只得闻天籁——一阵子喳,喳,喳,喳;又一会儿嘎,嘎,嘎的乱叫,乌鸦与鹊儿似乎没有歇落人家墙头屋角,而是全部落在了园子头里的几颗几十年的树杈间了,在茫茫的大雾里,如同稚子般,两相呼应,好不欢快。
  所谓的梨园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菜园,而是由场(当地晾晒谷物的地方)和园组成,各自占地一半,大概一共两三分地,也就是十五米乘以二十米的大小的矩形。两头是如游龙的小水沟,绵延远处。当然中间还由场和路穿插着,组成了可爱的地—场—路—地,依次排开。
  雾气里,我和我妈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锛,另一个人拿了一个柴爪子(一种酷似铁耙的农具),在地里淘着红薯。红薯秧子历经第一场霜降的袭打和温度的骤降,早已经奄奄一息,就像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满脸的褶皱和萎缩的皮肤似的叶,满是沧桑。
  七点多,农村的狗吠开始
了,火红的太阳升起,鸡儿开始斗嘴,一个接着一个嗷嗷的叫着。站在园里面,心中一分宁静,一分优雅,还有一分迷茫与恐惧。园距离村里并不算远,算起来和老屋相聚最多一百五十米,中间还有着零星点缀其中的荒废的房子,还是有一点人气味的。可是那种惧怕是与生俱来,或许是在城里呆的久了;又或许是一直匆忙地奔走而忘了孤单,突然停下来,万籁俱寂,恐惧感上涌;亦可能是在被众多的坟包围,鬼魂之说的侵扰,害怕幻化的恶魔出现吧?
  我不知晓,总之是凝重的。虽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像挂在天边的熔炉,但是似乎没有太多的暖味,一阵秋风吹来,加上打湿了衣服的寒露,还是冻的人瑟瑟发抖,不禁打上一个寒颤。就像是在烤着鬼火一般。弥漫空中的雾气已经散了好多,我用袖子擦了擦刚刚落在额头的露水,突然一股脑的愕然,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到了地上。我结巴地问到:"妈、妈、妈……那是,那是谁的坟?"母亲看了看我,低下头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回答到“:你四
姨的,就是那个小时候总喜欢逗你的那个。”
  “她怎么埋到这里了,啥时候走的啊?”我追问到。
  坟离我很近,只是隔了一个场,在一块苞米地里面,弥漫的雾气和伫立着的苞米杆自然而然的就挡住了我的视线。大雾初散,才隐隐约约的看到坟的大致轮廓。坟是农村普通的土坟,上面是用锹挖的坟头,下半部分像座山,只不过,山的里面是众多美景,期待;而坟地里面是一堆白骨。
  “唉,上年春天还和我在这里一起吃瓜呢,说走就走了,听说是癌症走的,发现到最后也就两个月,还没到五十岁啊!”
  母亲继续说“:今年春天走的,你在上学,两家不算太亲密,就没告诉你。她埋在这也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后来她儿子听了看风水的人说这里地势好,就埋在这里了。”母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其实我知道母亲想说啥,但是她最终没有说,我心里知道,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不留遗憾便是最好的结果,不论是匆忙还是在疯狂,都要好好的。
我轻轻补说了一句“妈,我们都会好好地活下去,我相信。”
  不一会儿,白玉(也就是红薯)就已经全部起了出来,每个都很大,无论是红皮黄心的白玉还是黄皮红心的白玉都很大。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好,还是土地肥沃竟然滋养了如此大的红薯。平常的个头大约只有半斤重,有的或者更小,但是我们家每年在场上重的却重达两斤,而且不是偶然,而是一种普遍。
  这时我突然想起祖父和我说的,我看了看也确实如此。我家的地或者场确实比周围的高,早年间,我家的场是炕房,专门晾晒烟叶,供给国家换取外汇。类似新疆晾晒葡萄干的地方,当年是土坯房而后来土改,时过境迁也就将土坯房拆掉了,祖父舍不得扔了那些黄土,就将它全部安放在自己的地里面了。不过那是七八十年代的事了,肥利至今应该早已经用完了。我又大胆猜测可能是这些年留在缝隙里面的谷物,随着时间而变成了肥料,当然还可能是其他。
  把红薯装进了塑料口袋里面,我妈又到地头摘了几颗荒落的没人要的金针花的草籽对我
说“:你二姨要这种花种。”我点了点头。
  金针花又叫做黄花菜,是一种清热止血消炎的食物,每年六月也就是高考附近花期最盛。每年母亲或亲自或叫着我帮她摘一些,用开水烫过后晾晒起来。每次烧汤,都会放进去少些做菜。金针菜花开也是父亲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母亲会经常把它做成凉菜,父亲则可以趁机偷喝那么一两口小酒。当然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我在为这高考准备,不知道这一切罢了,但是我知道今年的金针菜肯定已经晾晒好了。
  妈又去把茄子,辣椒都拔了,自言自语说到“:再吃,就得下年咯。”
  下一年,不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多少人像现在这样,期望着下一年,皖北边城的平原,毫无可攻可守的地方,古往今来自然不是什么战略重地,而肥厚的土地滋养着生活在皖北大地的人,一代又一代,不知道已经几千年了,而生活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一个伊甸园的过活呢?
  妈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想什么呢,拉板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