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颂春褀
!!!!!!旧历的新年才像真正的新年,就像鲁迅说过的,它和西方的新年是各有一番风味儿。而乡风淳朴的农村里的新年和和四处充斥着商业化气息的城市里的新年又各不相同。印象里,家乡的的新年通常是这样的:噼噼啪啪不绝于耳的炮竹声,带着幽幽火药味而又泛着黄色的烟雾,大人们一天到晚忙碌的身影,穿着新衣服欢呼雀跃的孩子,就连雪花也在这个时候赶来凑热闹似地洋洋洒洒从天而降。
大人们一年到头忙里忙外,到了年底就要给家里来个彻底的大扫除。在年货都备齐之后,大年最后一天要仔细清扫自家房屋的各个角落。记忆中,家里做这件事的通常都是奶奶。她拿着用自家竹园里的竹枝制成的新扫帚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扫,从大清早一直要扫到中午。忙完这些,她开始给自己和小孩子洗头,用浸泡有橘子皮的热水慢慢清洗。洗完之后,我们的头发上都有淡淡的橘子香味。奶奶的头发乌黑发亮,总是梳得整整齐齐。下午,奶奶坐在桌子前戴着老花镜开始剪窗花。左手捏纸,右手握剪,时间在她的指尖行云流水般倏忽而逝……半响之后,一幅幅“花开富贵”的牡丹图、“福如东海”的寿星图,“喜迎新春”的生肖图,尽可跃然纸上,自是栩栩如生。傍晚的时候,家里的祭祖开始。后辈们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奶奶手里擎着一炷香站在前面。香烛释放出的蓝紫色的烟雾在凛冽的空气里冉冉上升,整个屋里云烟氤氲。照旧,奶奶先要把今年家里的大事历数一遍,然后把来年对每个人的祝福详细地陈述一遍。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肃穆静谧的堂屋里来回地飘荡着。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家家户户都在祭祖,已经有人家开始放鞭炮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和香烛摇曳缤纷的舞姿一拍即合。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奶奶吩咐着父亲和叔叔燃放礼炮结束祭祖仪式。祭祖完毕后,一家人坐在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前,推杯换盏,笑语盈盈。在这样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里,新春载着人们美好的祝愿姗姗到来了。
很多年过去了,当年味越来越淡了,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找不回那样安宁祥和的气氛。年年岁岁,大家依旧说着“顺颂春褀”之类的吉祥话语,但是大扫除和祭祖之类的事情确是再也没有了,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奶奶剪的那些巧夺天工的窗花。旧历年的最后一天,我仍记得要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奶奶说过:“女孩子,一定要把头发梳洗好,才显得庄重。”然后以清清爽爽的姿态来迎接新的一年。没有奶奶在祭祖时的那些总结和祈福,渐渐学会了自己去做这些事情。旧历年的最后一天,会在心底将去年的计划翻出来,将这一年已经完成的事情一条一条地划掉,然后将来年的计划一条条地列出来。这个过程是无比愉快的,看着那些计划被一条条地杠掉,觉得人生很是充实圆满,未来一片明媚灿烂。
而我,在这么多年之后,也终于体会到了那时候奶奶为大家祈福的心情。奶奶的心心念念,大抵如此。一年一年家人们都平安圆满地完成了一些事情,已是极致的幸福。所以一年一年,她才不厌其烦地为大家祈福,剪出“顺颂春褀”的祝福语贴上每个人的窗户。(外国语学院 陈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