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
任何东西都是有味道的,酒、茶有味道,岁月也有味道,即使是记忆也是有味道的。
年,对于我来说有多种多样的味道。小时候,年的味道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大棉袄,是可以自己支配的压岁钱;再大些,年的味道变成了灯火与烟花辉映的璀璨,变成了欢笑声与爆竹声的合奏;当我离家求学后,年的味道变成了一张单程的车票,变成了亲人望眼欲穿的期盼,变成了车站汹涌奔流的人潮。由此往后,年的味道于我而言将越来越浓。
在我的记忆里,年的味道首先是香甜的。蒸几块南瓜,去掉薄如蝉翼的南瓜皮,再将其捣碎和入面中,随后加入牛奶、糖、鸡蛋,揉成面团,再用擀面杖擀成面皮,叠好,切6厘米左右,再翻个花,或者切成小块,将提前准备好的沙枣面、红糖、煮稀的雪花梨搅拌均匀包入其中,再将其擀成饼的形状,放进油锅,一会儿就成了金黄酥脆的油果子和油饼子。家乡过年每家每户都少不了这一样吃食,大家还会时不时地自创花样,总能让人从中感到惊喜。许是因为量大的缘故(一家至少用一袋面),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门口邻近的几家都会约在一起为过年准备果子“骗工”,因为操作简单,所以小孩也可以参与,因此年前的这几天邻里间总是分外地热闹。
炸完了果子,还要煮肉,所以年的味道还是咸香的,是热气与香气氤氲的蒸腾。虽然我从不吃肉,但是对于肉香味还是较为敏感的,大大小小的肉块、骨头,洗干净后放入锅中,加水慢炖,放入调料,当肉在锅中翻滚时,咸香的肉味便会扑鼻而入,但是对于这种香味没有抵抗力的并不是我,而是两只对肉香无法抗拒的猫。还未等母亲将肉捞出,两只急不可耐的小家伙便会用它们的头使劲蹭着母亲的腿,又或是试图抬起两只前爪以便离这香味更近一些。或许这咸香的味道对它们来说,也是年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煮完了肉,离年也就更近了,每家每户都会被各种香味围绕着。年三十的时候,大家总会去邻居家转一圈,孩子们是为了向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新衣,顺便讨几颗糖吃,大人们则是相互看看各家过年准备了什么样的年货,以便来年准备得更充分。年三十下午大家都会吃上一碗臊子面,取个长寿、长久的寓意。吃完饭,大家便会在门口聚集起来,一起放烟花,讨个热闹。年的味道,或许就是邻里间的和睦亲香。
除了这些美食,我认为过年最重要的事之一便是贴春联,因为小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派上用场”。今年赶得巧,恰巧碰上了立春,据说下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要等到35年以后,所以中午父亲便和好了糨子和我一起把春联贴了。小时候的春联都是村里有文化的人挨家挨户的写,许是时代发展了,现在写春联的事我再也没有见过了。小时候贴春联要张贴对联及门神、门花,有的还要剪纸贴窗花,若是读书人家自然更加讲究。家里人还在街门外边加贴“出门见喜”、“迎喜接福”的短联,也叫做报春的“报条”。在住房炕墙上贴“身体安康”“福寿康宁”“身卧福地”;在粮仓上贴 “五谷丰登”“米谷满仓”;就连牲口圈也要贴上“糟头兴旺”“牛羊满圈”等,以祈来年人寿康宁、六畜兴旺。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消逝,这些习俗也渐渐被简化。但是年的味道依旧在这其中,在这春联所象征的吉祥如意当中。
年的味道,自然还有跨越山河湖海的阖家团圆,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才能见到已经工作了的表哥表姐,一年一次的见面便显得极为珍贵,还未尽兴就又要告别。当然,那还是在手机微信未普遍使用的日子,现在的科技虽已解决了这样的问题,但我却觉得在这其中少了当年的味道,说不清,也道不明。
拜年,自然是过年最重要的事情,这时候年的味道便会藏在爷爷奶奶慈蔼的面庞中,当然也会在厚厚的压岁红包里露出微笑。亲人团聚一堂自然少不了美味佳肴,大人们谈天说地,从庄稼收成说到来年计划,小孩们则互相打闹逗乐。有时赶上下雪天,在院子里堆两个雪人,也为过年增加了不少的乐趣,在一幅温馨的画面中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息。
汤圆的味道也是年,纵使有万般不舍,吃完了汤圆也便过完了年。在家乡,元宵节最具特色的年俗就是地蹦子了,它会于元宵节早上在城市的主街道进行表演,它有说有唱,载歌载舞颇受群众喜爱。再加上它那朴实矫健的舞姿、高锵激昂的配乐和浓郁的乡土气息,就更加显现了河西人民淳朴敦厚、豪放骠悍的性格。据说这项年俗在2006年被文化部确立为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说唱兼备、歌舞并序是地蹦子最大的特点。说唱的内容也极为丰富,有唱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对美好前景向往的、对神灵祈求的;有唱通过辛勤劳动获得丰硕成果后,人们愉悦心情的;有唱当地好人好事的;有唱自然现象和颂扬吉利的;也有说唱古诗词的。地蹦子的唱词里既包含着古老的文化内涵和酒泉的风土人情,也根据时代发展,融入了新的文化元素。例如在《酒泉文史资料》的记载中,酒泉当地最传统的一段唱词应是:“五月初三到十三,求神降雨保庄田,秋后五谷丰登日,高烧长香谢龙天。”而在改革开放后,它的唱词就改成:“正月里来是新春,社火来到你家门,鞭炮震得财门开,发家致富带头人”。地蹦子中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丑婆子”和“和尚娃”,光是看名称也能在心里将他们的形象勾勒得八九不离十。年会在这欢声笑语中慢慢走远,年的味道也会不断地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记,但无论走多远,年的味道都会将我们与故乡紧密地相连。
年的味道是家里的饭菜香,是离家后才会怀念的唠叨,是拿着一张单程票便会在脑海中想念家的分分秒秒,是不知不觉间用岁月沉淀的轻狂,是家乡不断飞落的片片雪花。年的味道终会芬芳每一座记忆的城堡,抹甜每一缕成长的烦恼,让我们用心面对生活,拥抱每个年轮扉转的暮暮与朝朝。(艺术学院 马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