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米的爱 ——————谨以此文献给我亦师亦父的老师
这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小巷,在苏州,这样的小 巷是最具古城风情的所在。然而,对我来说,这条小 巷让我动情的,却不是那小轩窗下不时逸出的柔糯 的吴音软语,也不是细雨之中悠然飘过的丁香般的 倩影,而是小巷深处那温情慈爱的眼神。
小巷就在人民路西侧,全长400 多米,老师的 家就在小巷中间。不管是从小巷的东头还是西头进 去,都是200 米的路程。每次去看老师,都不敢太早 提前告诉他,怕他早早站在门口等着,怕他执着地 站在风中或烈日下,怕他急切而无助地不知该向东 还是向西眺望……但是,每次还是要提前告诉他, 哪怕快到家门口前打个电话,因为迎接我对他来说 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了。“门口那只小狗总是朝着陌 生人叫的,会吓着你的!”老师总是用这样的话解释 他等待的原因,此刻的我只有顺从地把手放在他的 掌心,让他牵着我的手穿行在邻居们温馨的目光 中。
老师高大魁梧,风度翩翩,年轻时自有一份玉 树临风般的潇洒,加之音质醇厚洪亮,喜爱吟诗诵 词,即便进入耄耋之年,也是气定神闲,儒雅大方, 正印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古语。师母是典型 的苏州女子,娇小白皙,温婉可人,一辈子将爱人视 为生活的重心,退休后更是心甘情愿承担了所有的 家务,真正做到了台湾老牌歌星苏芮在《牵手》中所 唱的那样:“爱着你的爱,苦着你的苦,幸福着你的 幸福,快乐着你的快乐!”这样的琴瑟和谐,让我这 做学生的总是在不经意间感动,也常常促使我对自 己的情感生活进行体检。
老师每次见到我,两件事情是必做的。一是关照我,和爱人两个人一定要好 好生活,要懂得夫妻之道在于认真经营,互相谦让;二是谈他新近创作的古诗。 老师是个情感丰富而敏感的人,这种敏感是文学和艺术创作的催化剂。新知初 遇、旧友重逢、国泰民安、家有喜事,都成了他笔端流淌的诗情。为了煅字炼句, 他经常会半夜披衣下床,记下他灵感来袭时的妙词佳句。好脾气的师母便也夫 唱妇随,乐作添香之美。于是时,皓月当空,黄灯映壁,窗下鹤发,研词判句,个中 之乐,委实不可以言辞道也!而这样精心锤炼的作品,如果没有我的品鉴,当然 会成为老师的遗憾!所以,欣赏老师的新作,自然也是我看望老师的重要内容之 一。
絮絮叨叨之中,时间过得飞快。照例又到了告别的时候。老师依然牵着我的 手,穿过邻居们温馨的目光送我到门口。还有200 米的小巷,需要我一个人行 走,但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穿过这200 米的,因为老师总是站在小巷 深处的家门口,目送我消失在小巷的尽头,而我也用一次次的回首,将老师越变 越小的身影定格成最动人的底片。
老师没有女儿,因此将我视为珍宝,称我为“最疼爱的小女儿”。这样的父女 缘分,一点也没有因为血缘的缺失而逊色,却是让我这个来自异乡的小女子感 受到了苏州的别样温情。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 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我几乎看不到老师的 背影,因为走到哪里,都是他用温情的目光送我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