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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下)


编者按:

一个慢慢趋近于温暖的小家庭已经开始迈入新生活,却要面临一场贫苦的劫难,而在这场困难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陈心宝又将何去何从……下期小说接龙期待您的佳续,来稿请寄xbwvbu@163.com。


喜笙洗了个澡便回屋睡了,小宝在她身边,陈心宝在另外一个屋子里。第二天早上,喜笙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也没有力气,喜笙摸了摸额头觉得也不烫就没在意,可身体又不舒服便接着睡了。等到喜笙被人摇摇晃晃地弄醒,一睁眼就看见陈心宝爬在她床边满目惊恐地望着她,隐隐约约看见一点水意。待看见喜笙睁眼,陈心宝恍若是被抽了力气般往后一坐,又马上爬起来抬手小心摸上喜笙的额头。喜笙见他一脸担心害怕,眼睛里是浓浓的惊恐无助,问他:“怎么了?我就是发烧了,你别害怕。”

陈心宝拉着喜笙的手,用两只瘦小的手包住,看着喜笙,“我害怕您像爸爸一样,早上您都没有起来吃早餐。”

喜笙一震,心里一抽,把他抱着,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喜笙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陈心宝心里隐藏了多大的苍茫惶恐,端着早饭给父亲却看见父亲苍白僵硬地躺在那里,没有人抱抱他,晚上只能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怀里。小宝知道她只是睡着了,可陈心宝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

喜笙抱着陈心宝,温声说:“心宝,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和我在这屋里一起睡吧,像小宝一样。等到你们长大了,你和小宝再自己分房睡。”

喜笙的病一天就好了,晚上她就把陈心宝的被褥抱在了她和小宝的屋里。

小宝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成绩不太好,而陈心宝认真又刻苦,成绩一直很好,每次都帮小宝补习,所以小宝的成绩也随之慢慢上升起来。这天小宝看陈心宝好像不舒服便没让他辅导,陈心宝难得早早睡了,连家务都没有做。喜笙回来后去看了一下陈心宝,陈心宝脸色不好,身上有些红,喜笙拉开衣服一看也没什么严重的。可喜笙看着看着就是掉不下心来,陈心宝这么一个孩子,不是特别不舒服了不会这样,喜笙拿衣服裹了陈心宝,拉着小宝,摸黑出了门朝县上的卫生院走去了。好歹是县上好的医疗处了,经过检查,陈心宝没有严重的疾病,就是发低烧了,孩子身体还有些虚所以就昏了,喜笙的心终于掉下来了。陈心宝输了一夜的针水,早上就没太大问题,喜笙又拉着陈心宝和小宝两个人,走回家了。路上,陈心宝病好了,这些天小脸上也有了些肉,看着让喜笙觉得欢喜,捏了捏小宝的脸蛋,又捏了捏陈心宝的小脸蛋。小宝笑嘻嘻的习惯了,陈心宝好像有些脸红,喜笙感觉收回手时陈心宝的脸歪着蹭了蹭她的手。

到了高中,两个人考上同一所学校,那天把喜笙高兴得不行,毕竟村里能考上高中的孩子可不多。那天又恰巧是小宝的生日,所以喜笙打算奢侈一次,便上街买了一个蛋糕,晚上等到孩子们回家了给他们哥俩一个惊喜。

陈心宝和小宝回到家有点晚,两人看见屋子里黑着,喜笙做活还没回来,刚想按开灯,屋里就亮起一点黄光,喜笙托着一个蛋糕走出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生日快乐!心宝,小宝。”

小宝乐得一跳,凑近了闻了闻蛋糕,似乎闻出了甜蜜的味道。陈心宝怔了一下,对小宝说:“生日快乐。”喜笙听见,看着陈心宝,很快道:“心宝,也是你生日啊。”

“今天不是我生日,我的还有一个月。”

喜笙拉着他进屋,直接说:“今天就是你生日啊。我记得的,我看过……”

喜笙顿了顿,看了陈心宝一眼,陈心宝笑了笑,喜笙大脑里忽然间闪过许多画面,刺得她一僵。喜笙回了神,拉了陈心宝和小宝的手,说:“你们考上了高中,妈妈高兴,今天是小宝的生日,心宝,也是你的。以后我们都按这个过好不好。”

陈心宝抿了抿唇,点头“嗯”了一声。小宝一边拽了陈心宝的手,忙着要吹蜡烛切蛋糕了。

晚上小宝和陈心宝睡在床上的时候有些兴奋,嘴里还回味着蛋糕味,平日哥俩知道喜笙赚钱不容易,从不问喜笙多要钱买什么零嘴,倒还是第一次吃到蛋糕这甜丝丝的玩意。小宝躲在被子里呵呵地傻笑几声,陈心宝拍拍他,他忽然想起刚刚喜笙说他生日的时候,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看到小宝的样子却不禁笑了。

暑假还有几天就要过去了,等到开学就是高中生涯了,陈心宝和小宝都有些期待和新奇,阳光洒在院子里,喜笙种下的菜开出黄色的小花,簇拥得可爱。只是傍晚下了大雨,大得不可思议,让人在空荡洁白的房子里感到一点点的害怕和寒冷。小宝突发疾病,喜笙和陈心宝将他送到了城里的医院。医院下了结论说要手术,只要手术了小宝的病情就可以稳定下来,催促喜笙尽快交钱进行手术。

喜笙回家去凑钱了,陈心宝在医院里看着小宝,小宝还昏睡着,陈心宝摸摸小宝的脸,然后闭眼不敢再看了。

家里什么情况陈心宝很清楚,喜笙一个人拉扯着他们两人上学、生活,还有小宝的治疗,这么些年了,喜笙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做了多少活。陈心宝偶尔趁着假期会出去做一点小散活分担一点,而小宝每次看见陈心宝偷偷摸摸地回来总是一言不发地给他端水洗脸洗脚,晚上扬着笑脸哄着喜笙开心。今年考上高中,小宝有一天突然对他说,哥,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出去打活计挣点钱。陈心宝第一次凶了他,小宝看着窗外喜笙忙碌的身影,低声说,我的病一直不好,要钱。你和我上高中了,要钱。你成绩比我好多了,你适合读。

陈心宝说,你一定要读,我不想念书了。

陈心宝守着等到喜笙回来,喜笙四处找村里人凑够钱了,再等着小宝手术出来安全了,陈心宝悄悄走了。

陈心宝在城里找了几份工,他没地方住,索性就不住了,直接歇在了打工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做着。做了一个月,陈心宝终于拿到了工钱,他立马回去了,他把钱塞到小宝的手里,转身就要走,小宝从病床上跳下来死死抱着他,他和小宝挣扎着,又不敢用力,就这么僵持不下。等到陈心宝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月不见的喜笙,脸色苍白的,精神很不好。她看见陈心宝,走到他跟前,陈心宝不看她,喜笙拉着他通红肿胀的手,瞧着他枯瘦下去的脸庞,一滴滴热泪滚下来,喜笙轻轻抱住陈心宝的头,把他抱进怀里,如同小时候她第一次抱他一般。

陈心宝心一狠,想推开喜笙,却是颈边划过一股带热意的湿润感,透过他心脏,他就不能再动了。

陈心宝跟着喜笙回家,吃过饭,喜笙让他好好休息,她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久,眼里蕴着他看不清的情绪,喜笙拉起嘴角对他说:“心宝,明天我带你见一个人。”

陈心宝轻轻点头,喜笙就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心宝打算离开,打开门就见喜笙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佝偻着腰,如同一个迈入迟暮的老人。喜笙看向陈心宝,陈心宝走到喜笙面前和她说他要离开了。喜笙一愣,眼里浮现泪光,她颤着嘴角,抬手覆上陈心宝的脸,似乎要把他的面容狠狠记住。

“心宝,你不是陈顺的儿子,你是陈顺买回来的。你亲生父母前些日子找到我了,今天他们就要来接你回家了。”

陈心宝猛地抓住喜笙的手,“你说什么?”

喜笙哽咽一声,“这是真的。我惭愧了这么多年,害怕这么多年,这次是真的不想再提心吊胆下去了。当年我是跟着小宝爸出来的,怀了小宝他却弃了我们母子。那时小宝身体不好,要钱,我辗转来到这里,偶然知晓了陈顺家想买一个孩子,我那天看见你被你父母抱来医院检查,便心生恶念偷了你,卖给了陈顺。陈顺以为是我的孩子,给了我一千块钱和他的一块地。心宝,对不起,我愧对你啊。”

陈心宝觉得那天所听到的是一个噩梦,梦醒了就还是原来温馨的小屋,温柔的喜笙,傻傻的小宝。可睁开眼睛,陈心宝看见的是刷了新漆的墙壁,崭新宽敞的房间,洁白的天花板,这是他的新家。

心宝,对不起,骗了你。

陈心宝用手臂掩了脸,遮住眼睛,脸颊两边滚过冰冷的凉意。

所以你是用一个家骗了我这么久吗?

又是一年的暑假,烈日炎炎,烧得人难耐,小宝挡住太阳,喜笙扶着小宝的手臂,想打伞却被小宝挡住了。

“妈,我想晒晒太阳,好久都没有出来过了。”

“好。不过太阳热,你要是受不住了就说。”

小宝的病情这一年里做了几次手术才稳定下来,今天医院复检痊愈便可以出院了。小宝想问喜笙陈心宝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可是话到嘴边了也没敢问。陈心宝的爸妈找回了陈心宝,小宝也知道当年喜笙对陈心宝做了什么事,陈心宝随着他亲生父母离开了便再未出现,他们唯一留下的是陈心宝父母给喜笙的医疗费。小宝想陈心宝了,可是他不敢想陈心宝是不是已经不想他们了。无论喜笙做过什么事,小宝和喜笙都没资格再要求陈心宝什么。

只是,小宝一直很想问喜笙,“妈,是陈心宝的父母找到你还是你找到他们的?我想听你说真话。”

喜笙脚步一停,道:“是我找的心宝的父母。”

小宝随着喜笙的脚步停住,低声说:“为了我吗?”

“是。”小宝觉得那一字就像一个石头狠狠砸中他的心窝,闷闷的疼。

“也不是。”

小宝看喜笙,喜笙看着小宝,“我一直在找心宝的父母,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父母在哪。我想告诉他们却又不敢去,就这么拖到了你发病,然后他们找到了我。”

“妈,你什么时候就知道心宝的父母的?你不送他回去,是不是怕哥恨你,你不敢?还是,你……”

喜笙忍了忍,觉得阳光刺眼,不再说什么。小宝终究默了声,慢慢抬脚走。却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惊进小宝和喜笙的耳膜,身体震得不会动了。

“你当初知道他们所在后,是不是因为害怕才不让我回去的?你害怕什么?是怕你罪行被发现?还是,你舍不得陈心宝?”

喜笙回头,捂住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陈心宝就站在他们身后一点位置,眼睛紧紧盯着喜笙,喜笙呜咽。陈心宝听到这句话传过来。

“我是害怕,你离开了就不回来了。我舍不得。”

“那我回来了,你害怕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