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方言地名文字符号亟待规范
在陕北方言中,民间以极其形象的语言表述特有的地貌,并以此标示地名。这些地名,或则反映地形地貌,或则描述民俗风情,文化蕴涵极其丰富。如果以恰当的,令人一看就明白的文字符号写出来,则会趣味无穷,生气盎然。但可惜,许多地名因错讹的书写而造成语言上的混乱。现仅举部分例子试析之。
地名中常用“子”字,这在全国都是比较普遍的,作名词词缀用,读轻声。如“河子”、“海子”、“堡子”、“村子”、“寨子”、“窑子”等均属是。新疆的石河子,黑龙江的下三井子,台湾的朴子,广东的星子、桔子,贵州的罐子窑、沙子岭、羊街子、秀水海子等。无论是坠于尾,或是嵌于中,无不忠实地尽其词缀的职份。但在陕北却没有统一的规范,有写“子”者,但更多的则书为“则”,还说“则”字是方言的书写形式,令人莫名其妙。举例来说,据不完全统计,清涧县自然村地名中就有37个用了“则”,如“枣林则沟”、“寨则湾”、“小岔则”等,甚至乡镇名也用“则”,如“师家园则乡”和“店则沟乡”。这种乡、镇名用“则”字的在榆林市竟达9个!
榆阳区标示的村镇名矛盾叠出,据新版《榆林市志》统计,应当标示为尾坠和中嵌的“子”字地名,不完全统计有119个之多,其中标“子”者48个,标“则”者71个。“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各自为政”的现象显而易见。比如,小壕兔、马合、可可盖、小纪汗和补浪河各乡均标“子”———全对了!镇川、上盐湾、鱼河、清泉、余兴庄、青云、古塔、大可塌、安崖诸多乡、镇则均标“则”———全错了!有的又有对有错。孟家湾乡标“海子”时为“大海子”、“十五海子”、“李家海子”,而标“河子”却又是 “三道河则”、“四道河则”、“上四道河则”。刘官寨乡同样是“庄子”,却有“马庄子”、“关庄子”、“阎庄子”与“徐庄则”、“前徐庄则”之分。推断当初谁第一次写“子”字则成“子”,写“则”则为“则”,上级部门并未予以协调和统一。其余各县情况大致如此。
更有奇者,不同的文献中出现不同的标示。如定边县反映在地图上有“周台子”、“海子梁”、“武峁子”,而在其他书写中却成了 “周台则”、“海则梁”、“武峁则”。
陕北的地形地貌,主要有三种形态:丘陵沟壑、草滩和原。而在标示地形时,民间以极其形象的方音表述其正向地形和副向地形,但因为写错了而造成极大的混乱。这些地名错字多反映在副向地形的地名中,如“郭家塌”、“李家洼”、“段家窑窠”、“柳树钵滩”等村名形象地反映了这些村庄多居于由于塌陷、斜溜等地表变动形成的凹窝处。这“塌”字反映的正是这种副向地形,本来非常得体,但却硬要写反或者生造。“塌”字本来反映的也是这种副向地形,但许多地方却硬要写成“塔”。“塔”是人造建筑物,表述的是突出,一正一副,恰好相反。“洼”作为地名,表示此地处于凹陷部位,多数地名却生造出一个“土”字旁加“瓜”字,字典中查不到,排版时打不出,人们往往又以为是形声字读为“瓜”,成为笑话。这是极拙劣的生造字。其他如“沿”硬要写成“墕”,“窠”硬要写成“科”,“钵”硬要写成“卜”等,无不如此。
在正向地形中,最典型的蛇足者是“原”字。黄土高原的“原”一贯如是写,而到了其他的原地形,比如洛川原、董志原却要硬加上“土”字旁。这令人纳闷,何以一种类型的地形,又要如此蛇足一番,硬弄成两种写法而令其发生矛盾呢?比如,早在1966年4月由地图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地图册》均写为“关中平原”、“陇东高原”、“陕北高原”,1991年7月由西安地图出版社出版的 《陕西省地图册》也书写为 “原面”、“周原”、“黄土高原”、“黄土原梁”、“渭河平原”等;洛川原统辖的小原,上述《陕西省地图册》均写为“永乡原、老庙原、土基原、石头原、菩堤原”,而且特写一笔:“永乡原又名洛川原”。这无疑是相当规范的。但却在某些出版物中有的写“原”,有的写“塬”,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好在窑洞研究专家侯继尧、王军教授在他们所著的《中国窑洞》一书中特别有所纠正。该书第8页写道:“黄土原(也写作黄土塬,塬字在简化汉字中与‘原’字通用,本书皆用‘原’字)”(侯继尧、王军著:《中国窑洞》第8页,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年9月)这一纠正太及时了。如果要进一步对把“塬”简化为“原”作出解释,那是因为简化汉字有一条重要的根据,就是把后来蛇足的字回复到原来的字以正本清源。所以说此字却简化得有根据,因为在不远的以前,汉字中就只有“原”而无“塬”,“塬”字是后来才添加的。也还得感谢陈忠实先生,他的力作《白鹿原》的书名也写为“原”字,这又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从以上所举的例子中可以看出,地名在方言文字表述中的生造滥用,既不符合国家语委关于纯洁汉字的要求,又降低了文化品味,损害了本土的外在形象。这种错讹的文字符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数量大;二是随心所欲,互相矛盾;三是根据本地方言胡乱书写,随意性酿就了不严肃的后果;四是积重难返,成为痼疾而不能令人容忍。
这种现象,一旦进入民政部门的“确定”中,不但不能改,而且似乎必要“见错就错”,必须“见错就错”。如果不“见错就错”,就会引起混乱,发生歧义惹麻烦。一个“约定俗成”把地名中的错讹全都变成合理的了,这是可以理解的。
希望引起国家语委和民政部门的高度重视,以保证方言在各地文字书写中的纯洁、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