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离东郊市场不太远的一个街口拐弯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自行车修理店,那是我的。
除了修车,我还收购一些“二手车”,稍微花点工夫,倒是可以有一点不错的收入。
我在这里修车已经快有10个年头了,可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里,另觅他处.因为旧城改造,这里正面临拆迁.新的店面过几天就会落实下来.
今天,快中午了,还没有人光顾我的生意。我一边把清洗得乌黑发亮的链条,整齐地摆放在一张平铺在柜台上的报纸上,简单收拾了一下工具,准备把停放在小巷口的几辆“翻新车”重新擦一遍;一边和隔壁卖冰激凌的胖嫂聊着,我们都在惋惜彼此会失去做邻居的机会.
“师傅!”
我回头一瞧,一个矮矮的、瘦瘦的,大约40岁的男子推着一辆女式车。
“师傅,你看这车还能修理吗?”他的眼睛怀着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我,随即,目光又低了下去,落在了他的车上。
“怎么不可以修?再有问题的车,到了我的手里就啥也别担心了。”我接过他的车,把它倒放在地面上。
“你这车修过很多次了吧?”我检查了一遍,发现几个关键地方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成色非常旧.这是一辆即使丢在大街上小偷也不愿惠顾的车,比起我的“二手”车,那真是差得太远了。
“买的时候就是旧车了,一直都是我女儿上学用,这段时间她总是说车子太难骑,所以就拿到你这儿来了。”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我抬头看了看他,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蜡黄蜡黄,可能是说话的原因,脸上泛起一点潮红,但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见我在看他,眼里掠过一阵很不自然的笑意,有一种自卑泛滥其中。
“你这车该换了。虽说修一下还可以骑,可遇见上坡下坎的,容易出事。”我站起身,在工具柜子里寻找着一个中号的套筒。
“你看看我的这些车,随便哪一辆也比你的强多了吧?”
“就是,就是。可……”他满口应承着,却欲言又止。我看见他还是在注意我的“二手”车,眼光久久地停留在一辆女式“飞达”车上。
车很快修好,他高兴地推走了。
一周后的一天早上,我开了店,想到时间尚早,便到菜市场转了一圈,随便去看了看新的店面.回来的时候,见一个人在店里。近了一瞧,原来是他。
“买一辆吧,这些车都挺不错的。”
“啊---,不了,我只是来看看的,路过……”他收回了落在那些单车上的目光,抚摸着那辆米黄色的“飞达”,自言自语地说:“这辆要好些。”
好倒是好,可生意终究没有做成。
而我并没有感到遗憾,过几天就要忙着店铺的搬迁,新的店面我计划做大,而现在的店面由于还没有到最后期限,所以我想暂时两边都做,小本生意,赚一点是一点了。
我正准备收拾一下,一旁的胖嫂过来了。
“老李!刚才那个人挺‘惨’哦。”
“我觉得他身体不怎么好,别的就不清楚了。”出于好奇,我一边做事,一边听她说。
原来,他已经下岗多年,一直在东郊市场摆摊,前几年老婆受不了生活的苦,跟别人走了,至今音讯全无。去年,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一查,查出了肝癌,还是晚期。可他一直拖着。
女儿在市一中上初一,每天骑车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自行车常常出问题,在他家附近的修理店嫌他抠门,对他的到来是爱理不理,所以,他常常为了多节省几块钱,要跑很远的地方修车。
胖嫂的话令我为他唏嘘不已。
一个半月后的周末,我正准备关门回家,和家里人吃一顿舒舒服服的晚饭。这时,一个小女孩来到我的修理店。
“师傅,我的车链条断了……”小孩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这使她愈发显得单薄,可能是一路上的辛苦,脸蛋上汗沁沁的,倒是让人心生疼爱。
我停下手里的活,接过她的车。断了的链条没精打采地耷拉在传动轴上。我看了看了车,抬头望着她。她的眼睛却看着街对面服装店里漂亮的服饰,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这就是他的女儿吧。”我在心里肯定自己的推断。这车,我是太有印象了,两个月前我加装上去的那枚螺杆依然稳稳当当地伫立在那里。
“你爸身体还好吧?”
她扭过头,眼里露出一丝忧伤:“爸爸上个月初去世了……”
“哦……”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她说:“看见那辆‘飞达’了吗?你把它骑走吧!你的车坏得太厉害了,需要好好地修理,过一段时间再来取,行不行?”
“是吗?”她的脸上瞬间溢满了惊讶、兴奋与喜悦。
我推出那辆米黄色的自行车,交到她的手里。
她试了试车把,我帮她把车推下街道。
看着她与那辆漂亮的“二手”单车汇入周末滚滚的人潮中,我的心里涌起一丝甜蜜。
第二天,我告别了胖嫂,把这里的一切整个都搬到了新的店铺。
那是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新津分院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