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的文化政策：多样性与同
一性的地区统一》，张生祥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6月第一版
■本报记者 朱慧
记者：欧盟是一个以经济、政治合作为主要方式的国家联盟，国内学者关于欧盟的研究也大多集中在这两个领域，而您却选择了相对比较冷门的文化研究，能谈谈其中的缘由以及这个领域的特殊性吗？
张生祥：文化应该属于热门的学问，任何议题最终要回归到文化这一视角上来，这样看问题才会全面，视角才会多样化。我选择文化研究，纯粹是兴趣使然。世界上人种各异，他们的生活习惯、传统风俗、礼仪行为等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差异，他们是怎么沟通？怎么共存？如何相处的？这些都一直激发着我的好奇心。
欧盟自2004年5月1日起，有10个中东欧国家加入，自此变成了拥有25个成员国的超级联盟，也可以说是超级“国家”，成为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化的典范。文化的多元性质与特殊性，为欧盟各方提供了共聚一堂、集思广益以及解决问题的多种途径。欧盟本身就是人类历史上一项伟大的创举，它凝聚了多种文化的智慧，值得我们关注。
记者：您在书中讲述了这样一个现实：“欧盟各成员国在处理国家利益与欧盟一体化关系时，一般采取两种态度：一是在欧盟内尽量使本国的利益最大化；二是当国家利益不能实现最大化目标时，选择放弃或不参与的态度。”而“欧盟之父”让·莫奈先生在经历了欧共体共同外交上的多次挫折后曾说：“如果能重新做起的话，我将从文化入手。”您认为“从文化入手”能化解欧盟成员国间的利益分歧吗？欧盟的文化政策对当今的欧洲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
张生祥：我认为，只要抱着一种宽容和忍让的态度，开展积极的合作和对话，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现实社会中的各种利益冲突和矛盾，又使得我们不得不采取可行的手段来加以解决。
欧盟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是矛盾的统一体。欧洲的历史，在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战争史，糅合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战争和冲突之后，人们开始冷静下来，对历史进行反思，和平相处这一主题才逐渐进入人类的视野，成了可供选择的解决之道。欧盟的文化政策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酝酿、衍生并得到认可的。
欧盟的文化政策，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政治指令和律条，而是各国和平相处意愿的现实反映，主要体现在各种级别的文化项目合作，共同致力于欧洲文化的复兴和繁荣。其主要目的是在欧盟内各国之间建立一种合作性的世界秩序，加强在国际舞台上的“声音”，从而提升欧盟与其成员国的地位。我把这种现象称为“共同崛起”。
欧盟出台各种文化合作政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抵制美国的文化霸权思想，在欧盟内构建一种多元文化共存、共荣、共进的文化蓝图，最终寻求一种欧洲认同。欧盟的盟旗、盟歌以及各种随处可见的标识，都是这种意念和思想的现实折射。可以说，欧盟文化政策的出台和推行，正是对全球化时代自身文化单一化、世俗化等趋势的忧患思考。
记者：您对欧盟文化政策的基本判断是“多样性与同一性的地区统一”，且在书中，您基本上是认可这种政策的价值的，您认为其可取之处在于哪里？也可能存在什么弊端和问题？
张生祥：应该说，欧洲的文化本身就是这二者的统一体，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说它的可取之处，我想主要有两点，一是它可以舒缓和协调各国之间的矛盾，在观念、态度和看法上达成一致，为欧洲人民构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和谐社会；二是它的社会-经济价值，多样性的文化是创意产业的灵感来源，它不仅能带动经济的新增长，而且还可以在各种文化交流和对话中，提高人们对不同文化的容忍度和宽容度。
说到弊端和问题，由于欧盟各成员国之间的利益取向、文化价值观、现实考虑等多种因素，这一政策的推行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比如，缺乏监管机制和评价机制，市场份额比例的占有率，公共部门和私有领域之间的矛盾等。尽管如此，欧盟各方在积极协商和合作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达成妥协，力求多赢，共同推动欧洲文化的发展。“欧洲文化之都”活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记者：您认为，欧盟这样的文化政策、发展模式在亚洲有可能实现吗？
张生祥：这种模式应该能在亚洲实现，只是时间问题。目前东南亚联盟与中、日、韩三方，采取“10+3”合作模式，寻找各种途径，力求推动亚洲的区域化进程，前途光明，道路坎坷。我们应该以积极长远的眼光来看待亚洲的这种合作，毕竟亚洲的情况要比欧洲复杂得多，我们需要耐心。
记者：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您正在德国学习，据您观察，德国人的“欧洲意识”怎么样？他们是怎样处理民族文化与“大欧洲文化”的关系的？
张生祥：我在德国留学三年，有着深切的体会。德国人的文化本位意识很强，力图保持日耳曼文化的独特性和地位。欧盟建立以后，各国公民可以在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生活、居住和学习，文化交流频繁。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不再觉得自己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公民，还为成为欧洲公民而感到自豪。这些都是欧盟各方多年致力于“无边界”人员、资本、服务、货物自由流动的结果。
欧盟是各国利益角逐的结果，各方都力求在欧盟内获取最大化的利益，德国也不例外，主要表现在政府层面上。他们在处理本民族文化问题时，基本是借助欧盟的平台，扩大德国文化的影响力，同时积极吸取其它国家的文化精髓，加强对年轻人的培养和教育。
记者：对于土耳其50年的申请入盟之路您是如何看的，这其中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张生祥：土耳其是一个伊斯兰国家，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但欧盟在对待它的入盟问题上却是犹豫不决、心存疑虑的。欧盟内部生活着2000多万穆斯林，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果欧盟接纳土耳其，将会有更多的穆斯林前来，如何将穆斯林融入欧洲社会是一个大难题，此外，欧盟各国将面临各种不可预测的局面，承担各种压力。这些问题都是很现实的。
另外，欧盟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和做法，还应该出于对“他者”文化的考虑。细心的人会观察到，每当欧盟内部无法达成一致时，土耳其入盟问题就会被提上议事日程。这是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