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冀民/摄
方老师,1947年考入河北省立保定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我院前身,校址在天津)。1952年毕业留校任团委书记。1992年以党委书记身份退休。方老师是我工作十余年所接触过的老师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位。院报副刊的创始者和忠实朋友尽管与方老师频繁接触源于学院关工委的工作,但我还是想从院报开始说起。2003年,学院机构改革,我竞聘到组宣部从事宣传工作,为了在较短时间内找到推动工作的突破口,在原《简报》改版三期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着手新的宣传阵地———《河北化药学院报》的创刊工作。2003年12月20日,院报创刊号发行。和现在比,当时的创刊号版面和印刷质量都欠精美,但在当时来说,尽管是一小步,但已经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开端。这个宣传阵地一旦建立,就可以作为党委中心工作的喇叭,以此引导校园舆论。
做报纸,副刊是一块不可小看的园地,它是报纸不可缺少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中国新闻史上,副刊曾经承载重要的文化传播任务。例如,五四运动前后,出现了提倡新文化、传播新思想的副刊,著名的如《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现在的副刊,大多要宣传主流文艺或文化,校报也如此,所以,《河北化药学院报》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副刊。
当时院报虽然也有“文艺副刊”,但没有具体刊名。2005年,这个工作迫在眉睫。刊名很重要,不是随便起一个就完事。我设想,最理想的刊名要有历史承载和延续的内涵。我想了很久,因为是半道来学院工作,而且工作时间短,对学院历史不熟悉,后来想到方老师,我想,再没有比求助于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给方老师打过电话,他一口应允,他这个特点后来我有更深的体会,只要是年轻人的事,他从来不会拒绝。我还恳请他为副刊写一篇开刊词,后来,他都一一办到。终于,在2005年11月25日,当院报发行到第12期的时候,拥有了自己名符其实的副刊。刊名非常好———“北菜园”,这个刊名既承袭了学校办学以来一贯朴实无华的校风,也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在《谈谈北菜园》的创刊词中,方老师这样写道,“北菜园,地名,坐落在保定府城内,是前清宣统元年(1909年)我校始建时最早的校址所在地……因此,校报副刊取名《北菜园》,既意味它将继承我院源远流长的优良传统,又是我院现今校园文化的一片沃土,一块师生抒发情感、交流信息和宣传革命乐观情操的宽阔园地。”
这就是“北菜园副刊”的由来。为了让副刊在视觉上更有文化气息,后来,我请退休的刘信老师专门用毛笔题了若干不同字体的刊名,这是后话。
《校史拾零》的专栏文章是从2004年12月10日的第六期开始。一份成熟的报纸必须有几档固定栏目,有时候,读者看报纸,就是冲着报纸的几个栏目来的。刚创刊,报纸宣传局面还远远不能打开,如何从副刊着手,设一个有吸引力的栏目?当时,我翻看学校90年校庆编著的《校志》,周围同事也经常自豪地提起学校的历史、成就,我突然想到应该有一个叙写学校历史的栏目。90年校庆的时候,我校编的是《校志》大事记,而河北纺校写的是《校史》,究竟“志”的体例好还是“史”的体例好,也曾引起大家的争议。无论如何,在副刊如果有一个回忆性质的文章,一定会让报纸添彩不少。
后来,还是诚邀方老师出面,把这个栏目拿下来,并定名为“校史拾零”。从第一篇刊载到最后一篇,方老师勤奋耕耘二十篇,每篇都沉甸甸的。老人习惯手写,每篇都规规矩矩、字迹清晰地誊写在方格纸上。我后来知道他手颤,但他从不俭省一个字,一句话,也从没有向我提过一个要求,哪怕是再长的文章,他都要亲自为之。每篇稿件誊写两份,一份自己留底稿,另一份要放在干净的塑料膜或旧信封里,亲自或托人转交于我。每次看到他这个整洁的习惯,我都会产生一丝惊措,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我顿生敬佩之情。
我毕业后,最初在省内另一所高校学生处工作,当时河北省高校学生工作研究会成立后,秘书处最初挂靠在我们学生处,所以,每年研究会《简报》通讯撰写和论文结集各高校投寄过来的大量文字工作都要经过我手,一般我都会完成初稿,而定稿之前要经过学校书记亲自批阅。即便是好像见识过一些领导,方老师的认真与专注也让我暗叹。他没有因为这是一张刚诞生而且还不知未来前途的院报,而不以为然,他写的每篇稿件都洋洋洒洒,事满情真,又因为他所记载的是自己从入校求学到一步步成为学校领导的历史史实和个人成长足迹,所以,每篇文章又都饱含他对母校情真意切的赤子之情。
后来,为了在报纸上开一个人物通讯专栏,我让学生记者采访了他。那已经是2008年4月20日的第22期了。院报记者队伍从院报创刊不久就成立了,记者队伍中没有才华横溢的学生,每一批记者都是有一点文字功底,然后不断在采访、写作和培训中成长起来,他们很稚嫩,视野也非常有限,即使对于这样一群学生的采访,方老师都认真对待。
那天,方老师在家属院的党员活动室热情接待了这些学生。采访回来后,学生记者们非常兴奋,他们每个人都写了满满的好几页稿纸。最后定稿时,通过学生的文字,我的眼前浮现出方老师慈祥的目光,谦和、清晰的声调,还有他娓娓道来的人生历程。当年采访他的学生现在都已经毕业了,他们中,有的已经成为企业中独挡一面的主操,有的已是在社会有一席之地的自由职业者。我想,如果方老师看到这,一定会非常高兴,我能理解他对青年学生的期望和祝愿。
后来发生过与采访方老师截然相反的例子,去年,学生在采访所谓校园新闻人物时,遇到过盛气凌人的被访者。不过,这毕竟是极个别的例外,但是,学生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打击。说实话,我研习新闻学,并从事新闻工作有一些年,从不敢轻视哪怕看起来很不聪明的学生,但在我们的教师中,却有鄙视学生的现象,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是靠教育这些学生实现事业理想的从教者,我们怎么可以轻视自己的学生?这都是题外话。无私奉献的退休时光———关心下一代谁都知道,人生忙碌工作的时间要占到生命近1/2的时间,所以,一进入退休状态,谁不想好好享享清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一身轻地享受孙儿绕膝的天伦之乐。我没有和方老师探讨过他刚退休时的状态,因为他退休时,我还没有到校工作。
2003年,应河北省教育厅文件要求,我院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简称“关工委”)正式成立。文件要求,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必须由一位离休或退休的校级领导担任,校党委研究认为方老师是不二人选。当时,关工委挂靠在组宣部,我最年轻,所以秘书的工作就交给了我。从2004年5月成立至2007年成立老干部直属科,关工委工作归属老干部科之间这段与方老师共事的时间,他的几件事令我记忆深刻。
2003年,我院全面启动新校区建设。为了紧随高校扩招形势,加快发展,利用有限的硬件条件尽可能多的招生,我们又在外面租用了西院、东院和中院。当时,院领导班子为了尽快把新校区建好,早日结束多校区办学局面,实现学校整体搬迁,可谓日夜操劳奔波、殚思竭虑、呕心沥血。关工委的职责是发挥老同志的资源和余热,通过有效活动载体,做好青年学生、青年教师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每次和方老师商讨年度工作计划,他都会一再强调,我们的工作是“补充”,决不能给院领导添麻烦,增加他们的负担,这也成为关工委工作的指导思想,新校区建设任务重,不能因为关工委的工作给已经超负荷运转的领导集体再添任何重负。方老师可能知道自己说话的分量,所以,他从不超越关工委的职责范围提一个不当要求,他对我也一再重申这个工作原则。
2005年,学院实现部分搬迁。由于还没有全部实现整体搬迁,所以,学生仍然分校区学习。新校区离市区远,关工委工作受到很多约束,即便如此,只要有学生活动,哪个系提出要求请方老师讲党课、做讲座、做评委,他都一一答应下来。2007年,学院迎来升高职以来最重要的办学水平评估,这期间,方老师参加了多场学生活动。他多年来勤于学习、善于思考、思维敏捷、心态开朗健康,能准确把握青年学生的思想和心理是他备受学生欢迎的重要原因。
我与方老师共事以来,他的做人做事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渐渐的我也把他当作知心朋友看待。他对我也坦诚相待,无论从工作,还是家庭、交友等方面都给了我非常多的指点和教诲。我从外校调动工作到学校后,一直有一种“南橘北枳”不太适应的感觉。过去的工作偏重事务,少说话,埋头苦干即可,干多了干好了还非常有成就感;到本校后,环境变了,但自我意识没有到位,工作作风一直处于以往工作的惯性状态,方老师给我讲了许多办公室行政工作待人处事的经验,虽然实践起来困难重重,但也想通了许多道理。迁校区后,关工委的办公室设在组宣部,我们俩的办公桌相对,每周二,方老师都要到学校办公,没事时,我们会畅谈一番,他推心置腹的谆谆教导不啻我人生的导师。
2007年,我的家庭出现变故,有近两年时间我无法从悲恸和打击中恢复常态。这期间,我带着我的家人去方老师家拜访,老人用真挚的感情给了我新组家庭一个满怀的欢迎和拥抱,他与我们无一丝挂碍的畅谈,关心、爱护溢于言表。每想至此,我都热泪盈眶,感激命运如此眷顾于我,赋予我如此深切的忘年情谊。他温暖的关爱使我逐步从泥潭和沼泽中拔出腿来,顶着人生最寒冷的朔风走到温暖地带。2009年5月的一天,我清晰的感觉到,在经历了两年持续不断的肉体衰痛和精神折磨后,我终于重新站到了生命的起点。
人常言,“大恩不言谢”。对于讷于言表的我更无法说出“谢谢”二字,我怕一说出口轻慢了老人对我的关心和期望,没有他的帮助,我生命的冬季可能还要长。后来,我调侃道,关工委,其实我受到的关爱最多,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对党的忠诚和对母校的拳拳赤子之心方老师的人生经历在院报2008年4月20日的第22期北菜园副刊的《赤子般情深》刊登过,在此不再赘述。他的人生坎坷不平,阅历丰富,他坚定的认为是母校把他“从一个情感脆弱的孩子培养成有革命抱负的青年”,所以,为了回报母校,毕业留校后,他把所有心血和智慧奉献给了母校。他对党的忠诚也有典型的故事,这些都详细刊登在院报《赤子般情深》的人物通讯里。
在和方老师一起工作的时间里,还有一件事深刻印在我的脑海。
2009年,学院筹办百年校庆,筹备组在2009年初召开会议,大体布置了寒假前及开学后的准备工作。根据安排,校史馆的设计布展由组宣部负责,校庆筹备工作头绪多,任务重,而且都是重头戏。为了在有限时间里把各项工作办好,筹备组就眼前的几项大工作责任到具体人身上。校史馆是重头戏,怎么设计校史题纲非常关键,不同体例,体现主题和展示效果会大不一样。
为了征求更多有阅历、有见识、有经验老同志的意见,我大致起草了一个比较粗糙的题纲。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一直到现在,方老师见识了母校发展的全历程,他看问题理性客观,能够站到更高角度思考看待学院近百年的发展,更重要的是他对母校充满赤子之心,这让我感到再没有比他更能有助于题纲的最后形成。
寒假结束不久,春寒料峭,尽管是仲春,但傍晚的寒意仍执著地在空气中弥散。我们全家一起到方老师家拜访,一是想看看久病的林老师,二是想征询一下校史馆题纲的意见,方老师迎接了我们。后来,我们全家都能回忆出当时老人深藏在眉宇间愁痛、憔悴和不安的神情,他尽量掩饰着,因为,就在那几天,林老师体检又发现体内器官有不祥的阴影。
那晚,我们浅谈了一些闲话,后来言归正传提到校史馆题纲。我不知道人生经历过多少深刻和沉痛的事,才会让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变得如此强大。他还像以往一样谈笑,但他惶惶不安的情绪我明显感觉得到。他回忆了很多历史旧事,并提出许多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尽管这份题纲由于建设时间太紧张而未采用,但方老师给了我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他让我看到一个对母校有着绵延不尽感情的人的内心世界,这让我不由想象,他在母校度过了怎样一个深刻的青春!
和方老师接触久了,他本身就引起我很多思考。按理说,人上年纪后都愿意信点什么,方老师是不是也有来世的愿望?人生观的问题,谁都绕不过去。人一生,都会遭遇七坎八难,哲学里讲“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很危险。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值身体孱弱,为了不再从精神上跨脱,我读了南怀瑾先生的一些佛学论著,正是从寻找自我生命出路的角度,我联想到方老师。就我的观察,他是一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和人生尊严的人,他的一生都在追求这个价值,对于这样的人,他会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终点?唯物的讲,人有生有死,这是自然规律,但在中国传统中,一些话题可以作为学术去研究,但作为生活话题会非常忌讳。
但没多久,我就有了答案。2008年的一天早晨,我在上班的人群里看到他矍铄的身影,因为不是周二,所以一定是有别的事。他一如继往微笑而和蔼地说,他是来办遗体捐赠手续的,我肃然起敬,那一刻我恍然醒悟,对于他坎坷却丰厚的一生,再没有比这样的选择更圆满,更见其本色。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方老师也一定如此,但在我与他相处的几年里,我没有看到。即便有人看到了,并评价他,我想方老师肯定不会有任何介意。他的谦和、朴实,与人谈话的温文尔雅,行事的瞻顾别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心胸、修养和见识,尤其他充满人文关怀的情感,更让我看到他不同常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