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很可惜,直到思亲的泪咽干了,我 才有勇气写下这番话。
父亲自与母亲结婚后一下子从一 个少不更事的青年长成了独撑家庭重 担的男人、一根真正脚踏黄土肩扛房脊 的顶梁柱。没有他,这片天恐怕是要坍 塌了。多年的朝夕相处告诉我,眼前这 个时常粗鲁固执却又心细如发的男人, 确然是一条伟岸的汉子。
父亲跑过远方,去内蒙古贩过羊; 父亲杀过马、卖过鱼、卖过菜……总之, 他宁愿我们牵挂,也不让我们挨饿,这 或许是他心里最基本的信条。
父亲年过不惑而风采依然,在我眼 中他是很有男人味的。真的,尽管他不 是圣人,但父亲慈祥童稚又庄严威武的 形象屹立在我心灵的乐土上,栉风沐 雨,岿然不动。
有时母亲跟父亲发火,他总是不打 不骂,不嚷不吵,等母亲发泄完后,便笑 脸相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博“红 颜一笑”。这样好脾气的男人在村中可 是凤毛麟角了。
父亲处理乡邻之间的关系,应对世 间的人情也是游刃有余,温婉暖人的。 东邻盖高房,依乡间习俗,这是绝对不 利的。然而,父亲却并非对邻强求,反而 劝我们不要发作。东邻拆墙过界时,父 亲出面了,言语平和却又不失威严,邻 居不占道理只能让步。
我的父亲是个好男人,但是在我陷 于困境时,我总不会在第一时间想起 他,因为我也是个好男人。
我当然相信我胜过他,我胜过我的 父亲。然而,这超越的塔,却也是他一块 块帮我堆砌的。流过血、流过泪,洒过多 少汗,我无从知道,更无从计算。他把天 地间最包容的爱塞进了我的行囊,让我 的旅途充实而轻快。对此,除了扎扎实 实走好自己的每一步,我还能做些什么 呢?三毛说,父母是守望孩子的天使,不 避风,不躲雨,直到自己的翅膀僵硬再 无法飞翔仍不后悔。这一切,都只是为 怀中的那颗幼嫩的心。我渴望这样的翅 膀,但我更希望父母是一对会飞的天 使。
我好想见我爸!那个粗俗的男人, 那个温柔的父亲,那个打我的庄稼汉。
我现在就想见到他,立刻,马上,不 容许片刻耽搁。见了他,我会对他笑,会 问他吃的好不好,会问他身体棒不棒, 冬天冷不冷…我不叫他爸,那太陌生 了。我不叫他什么,便直接地同他聊天。 我的、他的、学校的、家里的、过去的、将 来的、高雅的、粗俗的、土气的、愚蠢的 ……总之,在这里,我俩,并不陌生。
我又怕见到他,我怕我太想他,我 怕我一见他,心里的情一下子涌出来却 哽在喉咙。我怕我两眼湿润,我怕我鼻 子发酸,我怕我会情不自禁地扑到他的 怀里,惹他发笑。他已不单单是祖母的 儿子,更重要的角色是已成为我的父亲 了。他照顾我,管教我,亲我,又打我。我 爱他,厌他,想逃离他,又想永远陪伴 他,我怕有一天他离我而去,到那时,我 追赶,我呼喊,他却在远方,望着我,微 微笑着。
有一天我也当父亲,便学他。 交通学院 邱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