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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生命的尊严———写给远方的舟曲和象牙塔中的我们□赵龙 文学院


  土黄色的泥浆滚滚而下,青翠的绿色被瞬间掩盖,原本美丽的小城一时间变成了汪洋泽国。一些有生命的建设者和没有生命的建筑都随着滚滚泥流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千百年的文明印记就这样被哈德斯之手从地平线上抹去……舟曲,这个毗邻川陕,地处秦岭山区的陇南小城,成了国人心中一块永远难以忘记的伤痛。
  翻开舟曲县志,可以在这个高原小城找到她与中华五千年任何一段文明的交集。舟曲历来气候温和,降雨量较多,植被覆盖率高,自然环境优越,因而成了古人类繁衍生息的地方。从距今五千七百多年的新石器时代开始,这里就有古人类生存。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等一系列的远古文明在这里都能找到遗址。史书上关于舟曲的最早记载见于《史记》中“三苗徙于三危”。三危,即现在的敦煌地区。“三苗”因为受罚而被尧帝由洞庭、彭蠡迁往西戎之地三危,从此与当地的土著居民结合,世代繁衍下来。从战国秦昭王始定陇西郡,再到三国时期蜀将姜维在此地屯兵养民,一直到民国时期设置西固县,舟曲县域内一直是西北塞上兵家必争之地。或许是交界于西南西北和中原地区,这里不仅为兵家心中之重镇,更是西南西北和中原地区经济和文化交流的榷场。这里有带着藏乡风格的羌寨,也有中原屯田者建造的土城遗址;这里有藏羌的采花节,也有堪可与扬州媲美的“松棚楹联灯会”;这里有萨尔王的传说,更有诸葛亮劝课农桑的历史……“泉城舟曲,陇上江南”,优美的风景和多元的社会结构使得这里成了中原和西北西南交流的枢纽之一。
  然而,就是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陇上小城,这个至今流传着藏汉羌三族神话的小城,这个有着九十九眼泉水,被称为“陇上泉城”的小城,这个曾吸引万千游客的高原小城,以及她所哺育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人民,遭受了隳城之难,也迎接了八方的爱心和祝愿。昔日的繁华顷刻间就变为一片废墟,一派茫茫水域。看到一幅幅图片报道,听着报社同行传回来的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再翻看这舟曲小城五千年的厚重历史,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和师傅撰写舟曲特刊,在休息的片刻,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人,究竟应该怎样地活着呢?刘邦见始皇车舆而叹曰“大丈夫当如此”,人是否应该为了生活中的奢华和繁芜而游走在权利和邪恶之间,事成则兔死狗烹?吕布三易其主,为美一笑饮刀而终,人是否应该为了声色犬马而视天下苍生如草芥,视三尺律例为空物?曹操杀吕伯奢,挟天子而令诸侯,坐拥天下,人是否应该“宁叫我负天下人,而不叫天下人负我”,自负地活着,拼搏着?不对,这都不对。看看舟曲,这艘神山护佑的不屈之舟,在灾难面前没有倒下,而是在风浪中愈发地坚定航向;舟曲人民也坚强地挺起了脊梁,和那些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脚下这片陌生土壤的陌生人们一道拿起铁铲,将遗体掩埋,然后擦干泪水,转身走向了重建家园的工地。这是什么?这是生命的尊严。这些人,是为了生命的尊严而屹立着的人,是诠释着生与死真正意义的人。那些颓废地蜗居于斗室的精神贫瘠者和整天蝇营狗苟的投机分子,是不能真正理喻这属于生命的尊严的。他们在挥霍、浪费,无视自己的存在。很多时候,无视和漠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无视是生命的自我糟践,而漠视是对其他生命尊严的野蛮践踏。在我们每天所生活的这个社会,这个远离了残酷现实的小社会,每天都上演着如韩剧般无关痛痒的感情纠结,鲜有大义道德占据都市舆论的热点话题。回视舟曲,灾难已过去月余,逝者已安息于三尺黄土之下,生者则要带着伤痛重返家园,顶天立地,于万仞苍天下生生不息。
  看灾难之残忍,对比人性之温暖,我检视自己的生活,发现原来被认为不可能或是无意义的事情一瞬间都生发出最夺目的光彩:每天早起能看到朝阳,晚归能看到日落;每天能随便吃点啥,能找自己亲爱的家人朋友说说话;每天可以自己决定要干啥……或许,在象牙塔的我们依旧清贫,买不起路易威登的包包,开不起法拉利的洋车;或许我们只能牵着恋人的手在情人节的街上偷瞄一眼橱窗里的钻戒耳环;亦或许我们只能为了明日的工作而终日埋头读书,起得早,睡得晚,卑贱地活着……但再卑贱,起码我们还活着,还能呼吸到空气,听到亲人的呼唤。灾难已经成为历史,厚重的历史将继续变得厚重,被浑浊的污泥掩盖的地方终究会重新长出生命的绿草红花,被抹去的文明印记还会重新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只因为还有那么一群人,那么一个国度,为了生命的尊严,庄严地向历史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