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
早晨起来,像往常一样打开窗户,本是意料着一股比室内空气寒冷得多但也清新得多的风会迎面袭来,借以平衡一夜睡过而微热的体温,并清醒头脑。
不料,今晨打开窗户,风竟不进来。将脸凑到窗边,有裹着太阳味儿的风打着旋儿从脸上拂过,就是不进来。从那轻柔旋舞中,我突然就嗅到了一丝故乡春的味道。
忽然间,发觉江南的春已经好久远了。其实细细一算,也不过两年。在京求学,归乡时不是清冷肃瑟的隆冬就是烈日炎炎的盛夏,春便不知不觉退居记忆了。然而事实上,又似乎不止两年。倒也不难解释,高中三载寒暑,密居县城封闭的校园内,除了偶尔在教学楼顶层走廊上巧遇一阵"熏得游人醉"的暖风,抑或突然发现路旁花坛中缀着几朵"渐欲迷人眼"的乱花之外,又何曾动过心思去领略山野乡村的明媚春光呢?只因那时知道若想与春共舞,抽点时间便可,故反而未发觉自己距离故乡的春竟已越走越远。到如今,便有时间也不可得见了。
杜牧曾浓墨重彩描绘过江南的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雨雾朦胧中的春景,自是有一番娇艳欲滴,然而我心中始终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些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旖旎风光。
印象最深是的田间开满的大片大片、一种不知名的粉紫色野花。我们成把成把地采了来,串在一起,满头满脑地缀上去,扮一个花仙子。与紫花相映争妍的是成片密密生长的金黄色油菜花,这里一垅,那里一畦。若说小紫花开得分散,如同繁星点点,密集的油菜便如同皓月皎皎。星月争辉,黄紫竞妍,明明是乡间田野中最易见到的春景,却照样美得无可挑剔。
有水的地方才有人啊。记忆中故乡的春,除了那些花儿,便是四面青山之中流出来的那条蜿蜒曲折、滋补出两个村庄的小河。只要天气稍暖,小河上冰化了,水淙淙地流开来,就有了暖意。孩子们就出没在河两边,掏摸最光滑的石子,扬起清水嬉戏。有些有备而来的,便捉上两只螃蟹,捞上半篓小虾米,回家让奶奶或妈妈拿红红的辣椒酱炸了,便美味得能让小孩子自觉地多吃上一碗饭。那小河水浅,不多见鱼,见到的也是很小的。
再美的天气也得上学呀,可是别急,下午两三点就放学了呢!回家时,走在田埂上,时而依山而行,时而涉水而过,目之所极,除了环绕的青山翠嶂,便是大片的绿色田野。暖风过处,绿草涌伏,如同千万个妙龄少女的婀娜腰肢,随风而舞,招摇万千。不知是因为卸去了厚重的冬装,或是因为暖风的借力,又或是放学后心情欢畅,每当走在回家路上时,总是觉得步履轻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爽快。
故乡的春啊,你的魅力并不只是野花的娇妍,河水的清洌,暖风的轻和,绿草的婀娜,还有那温暖却并不灼人的阳光,处处为你增添光彩。但还不够,你的魅力远不止于此。你留给我的美好回忆,绝不仅仅是那些目之所及、鼻之所嗅、耳之所闻、舌之所尝、身之所感的物事,更是我心之所往的怀念。
怀念故乡的春,不仅仅因为她有多美好,更因为,那时的我们多么无忧无虑。
长大,这些曾经最易享受的东西居然也开始难以触摸了,所得所失,尽是路过的风景。只是今晨,却让我从这京都冬日的晨风中,嗅出几许故乡春的味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商学院 08工商管理 何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