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李运元兄弟姊妹六人中,有四人都与大学有缘,如果加上李运元的两个姐夫,这个大家庭就有五人都执教于西南财大,他们分别是:大姐李伯琼,留学于英国爱丁堡大学,攻读会计,归国后在我校会计学院执教。大姐夫是我校金融学知名教授程英琦,上世纪30年代获得英国伦敦大学经济学院经济科学硕士学位,曾师从世界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四姐李运宽、四姐夫王德中,均系我校工商管理学院教授;李运元排行老五,执教于我校经济学院,是《中国经济史》课程的掌门人。李运元的三姐李运柔,退休前也一直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工作。
我的导师李运元先生走完了他八十八年的人生历程,在七月九日清晨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先生是四川内江人,1947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政治系,在成都多所学校任教。1952年全国高等教育院系调整之时,进入学校的前身,原四川财经学院。当时成立的政治经济学教研室由陈豹隐、刘诗白、罗象谷与先生组成,刘诗白任教研室主任,负责全校的政治经济学课程教学与研究。这亦是今天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的历史起点,先生堪称元老。1954年,先生接受任务,自编讲义,率先开出了《中国近代经济史》课程,使我校成为建国后全国首批,西南地区最早开设此门课程的学校。除去“文革”十年停办,《中国经济史》这门课程在我校延续了46年。
我与先生的接触始于1979年大学二年级期间,当时他为我们主讲《中国近代经济史》。由于“十年”文革,我们这批七八级大学生大多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而是凭借着在农村插队穷极无聊的阅读中所获取的文史知识参加当时的高考而进入大学的。因此,对于比较抽象的政治经济学原理一时难以理解,在全班八十三名同学中,我的学习成绩处于中下水平,而对于较为直观的《中国革命史》、《中国近代经济史》容易接受,因此,这两门课程的考试成绩名列前茅。记得讲授《中国革命史》的蒋德晖老师在半期考试中给了我五分 (他按照前苏联的五分制评定学生的成绩),李运元先生在讲授《中国近代经济史》时给了我九十分的成绩,让我看到了希望。使我对这两门课程产生了好感,并且影响了我的终生选择。
五月的蓉城,空气中弥漫着小叶榕的清香,临近大学毕业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舍不得离开成都,舍不得离开学习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光华园了。为了能够留下来,我找到了李运元先生,希望能够留校师从先生从事 《中国近代经济史》教学,这一愿望得到了先生的鼎力相助,经他力荐,我如愿以偿。1982年十月,先生派我去北京图书馆查阅资料,这是我人生二十八年中的首次出川。1983年经汤象龙先生推荐,他又派我去厦门大学师从郑学檬先生进修一年。我校于1984年获中国经济史硕士学位授权点,先生亦于同年招收了胡小平、杨世佐两位硕士研究生,1985年我和赵磊、缪明杨亦得师从先生。当时四川大学、湖北财经学院中国经济史专业的硕士生皆需到四川财经学院来授位。当今研究新中国经济史颇负盛名的赵凌云教授,也是由先生授予的硕士学位。
先生于五十年代初期即为讲师,1979年职称评定解冻后,为学校首批晋升的副教授之一,1981年再晋升为教授,担任学校政治经济学系经济史教研室主任直到1991年退休。因自小接受严格的学术训练,他经史子集无所不通,且学贯中西,尤其是在文字学、考据学方面功底深厚,腹中藏有诗书万卷,信手拈来,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机智、幽默、智慧与诙谐。一次聚餐,服务员送上 “东坡肘子”,先生信口以“温柔敦厚”点评,此典出自夫子“温柔敦厚诗教也”,聚餐者捧腹大笑之余无不叹服其用词之精要。在他的一生中,凡与之交谈或听其讲话者,无不佩服其学问的精深,有如饮醇醪,不觉微酹之感。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赵德馨教授、周秀鸾教授,后辈学者如南开大学的王玉茹教授是他一生的知音与挚友。
先生为旧家子弟,自小即经历过荣华富贵,自然也就淡泊了名利,唯以读书求知为乐趣,几十年居陋室 (先生雅称为 “柿红阁”),甘于清贫而其志不改。在他八十华诞之时,得经济学院李萍院长、发展规划处许德昌处长资助,我们几位弟子将其一生著述与诗文编纂了一本《柿红阁文集》为其作寿,《西南财大报》小王编辑为他作了一个专访。先生不是著作等身之辈,但所言皆“是”,绝无废话。尤其是在治学的严谨方面,堪为楷模。记得有一次他让赵磊在《经济学家》杂志发一篇千余字的考据文章,文章已发排了,又虑及其中一字不妥,竟让他寝食难安,第二天清晨在我尚未起床时即电话令我立即追回,一定要再三斟酌,求得十分妥贴与准确之后,始得释然。
似乎是预感到他将不久于人世,今年春节期间,他提前向我交待了后事。他检讨了这门课程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需要加以改进的地方,在当今这个功利主义盛行、学术浮澡的时代,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他从1954年开始开设的 《中国经济史》这门课程后继乏人,能否延续下去的问题。我向他作出了承诺,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克服种种困难,使之薪火传承。今年3月5日,他在家里摔伤,导致粉碎性的骨折,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住院、输液。在骨折伤好之后,又因久卧病床,导致褥疮,因褥疮导致心力衰竭而逝。在他生病住院期间,适逢我校培养的在南开和美国攻读经济史学位的赵劲松博士回母校应聘试讲,我和史继刚教授带她去了先生的病房,告知他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这也算是对先生的一个临终安慰吧。
江城子·悼念运元弟一别生死两茫茫,念平生,泪沾裳。宿慧俊逸,史学有专长。大庠早登谈经座,桃李墙,多栋梁。
品德文史两相彰。知不起,探病床。执子之手,不语倍凄凉。骨肉连枝痛断肠,长相思,永不忘。
(胞弟李运元,我校经济学院退休教授,执教中国经济史五十年。不幸于2010年7月9日病逝,实年88岁。2010年7月16日)江城子·哀先师读运宽老师《江城子·悼念运元弟》,惊悉运元老师仙逝,悲不自胜,庚即步韵奉和,以寄哀思浩然才气入苍茫,羽飞翔,忆同裳。回首柿楼,幽冥路何长。故宅支矶曾借住,秋夜雨,湿画梁。
历经风浪绩更彰,灯映窗,书满床。忝列门墙,堪愧业荒凉。追忆吾师大儒气,薪火继,永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