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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 有 瑕 疵 的 爱





  童年,母爱对我来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小到大十几年,母亲从未抱过我说甜蜜的话,我和母亲之间的对话似乎也从没有过多的温存,总是那么简单明了。我曾经努力去打破这种关系,可那件事告诉我,它太牢固!
  小学时,我和弟弟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那件事发生在小学三年级,弟弟的眼睛被同班的一个女生杵了一拳,眼周呈现一圈紫色,弟弟还算坚强没有哭。就在同一天,老师在班里表扬了我。我本想把我受表扬这件事告诉母亲,让她和我一起高兴,而且我也特别希望得到她的夸奖。但当这两件事同时出现在父母面前时,他们早已忘记了我的快乐。父亲看到弟弟的眼睛,又看到我这个姐姐却跟没事人一样,怒火一下子燃起,她阴沉着脸大声斥责我没有保护好弟弟。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我的抽噎声彻底激怒了父亲,他随手抄起地里的白菜叶子冲我的脸扇了两巴掌,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还有脸哭,今天晚上不许你吃饭!”
  我记得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停止哭泣,至今我还记得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当时,母亲就在旁边摆弄着白菜,当时正值洋白菜收获季节,她小心翼翼的侍弄着它们,生怕蹭了、毁了不好出售,对于我的委屈母亲没有说一句话。在泪眼朦胧中,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我真的没有一颗白菜值钱,这件事就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底!每当无意间想起时,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耻辱,随之一种恨从心底冒出来。我恨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母亲,我恨她的冷漠,她对我的无视。
  时间总是悄悄流逝,但它的每一次远去都拂长着我内心深处最叛逆的野草,我开始对母亲的一切做法感到厌恶。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开始追在我屁股后面进行连续不断的语言攻击。只要我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就会叨叨个不停,对我提出一大堆要求。对她的这些行为,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她对我所要求的,我从未反抗过,但也从未执行过。我想忽视她,就像她当年忽视我一样,我想变成她的过客,可她似乎并不这样想。
  每天早晨她都会用她的叨经把我从床上骂起来,催我吃饭、上学。我的烦腻,她似乎总不放在眼里。一天,我起床后没有直接进厨房吃饭,而是先去了一趟厕所,她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开始呼喊我的名字。我听到她的呼喊,根本就不想应答,一种发自内心的厌烦让我紧闭喉咙。就在这时,我好友找我上学,习惯性的一进门就喊我的名字,一种报复的念头一下子闪过了我的脑海,我连忙应了一声,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她。我慢慢悠悠地从厕所里出来,我直视母亲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让自己竟然挺直了脊梁。母亲直愣愣的立在那里,我无法读懂她眼睛里的东西,那里面有恐惧、有喜悦、有委屈、有伤心,还有蒙蒙的雾气,她走到我身旁用哀怨的语气对我说:“为什么你同学叫你你就应,我叫你你就不应!”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同学推推我说:“哎,你妈好像哭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奇怪,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是愧疚呢?这种愧疚深深责备着我的心。我努力地摇摇头,让自己摒弃这种异样的感觉,我告诉自己,是她欠我的太多。
  高中生活很快到来,我终于逃脱了这个家的牢笼。一开学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军训。军训期间我没有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军训结束后也没有通知家里,自己独自提着包跨进家里的大门,我预想着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应该依然是冰山环绕。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一见到我,竟甩手扔下手里的锄头直奔我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用她的脸颊蹭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皮肤的粗糙和炙热,嘴里不停地说:“哎呀,我萍终于回来了!”听着母亲兴奋地声音,我的心突然感觉到了冰山融化时的奔腾,这种感觉让我依恋,更让我倍感珍惜。母亲拉着我的手进了屋,把一个月前别人送的一个西瓜用冰凉的井水冰了起来,父亲回来后,又催促父亲去买苹果,母亲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苹果。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暖暖的。忽然感觉到再多的恨,此刻也已融化,再深的恨,也已消失!
  母亲的爱是那么的平凡,当恨意蒙蔽我的双眼,我总是刻意的忽略它的存在,以至我现在才觉悟出,它所包含的醇厚的爱意。母亲不懂用语言去表达爱意,只是一直用行动去付出。如果不是她的那一个主动拥抱,我恐怕还在恨意中自我折磨。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认为母亲不爱我,现在想想,那真是我自私的想法,我从未从母亲的角度考虑过问题。父母都是农民,尤其是母亲连学校的大门都没有跨进过,他们辛辛苦苦哺育四个孩子成长,家里经济条件是不允许每一个人有过多奢求的,为了支撑起这个家,父母没日没夜的在田地里劳动,风吹日晒他们从未叫过苦。尤其是母亲忙完地里还得忙家里,没有一刻清闲,双掌之上已是厚厚的老茧。母亲曾经说过“这辈子我吃够苦了,你们就不要再吃这样的苦了”。循着这样的目标,他们用坚韧的肩膀让我们四个孩子都上了大学,他们培养了四名大学生。母亲这一辈子从未对自己精神上有过什么要求,更别说去满足我们精神上的需求。也许,是我对母亲的要求过高了,她每天忙于田地之间,回来后还要操心我们的吃穿,在我们的精神领域里母亲有时就无暇顾及。
  母亲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再伟大的母爱也总有一点瑕疵,这点瑕疵是需要我们深刻体味后用自己的双手抹去的。如果一味的盯着瑕疵不放,不懂得远观,那么你将永远也体会不到母爱,还会将自己置于痛苦的深渊,我很庆幸自己早一点觉悟了。
  十几年来,我总触摸不到你的爱,我一直疑惑你把爱给了谁?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用你的方式把爱满满的给了我们,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