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樱花,说不尽的刹那芳华
□文法学院 对外汉语 052班 曹瑞丽
作为日本古典文学的代表作品,《源氏物语》所揭示的不仅仅是历史的低吟,更为华丽的是形色各异的女子的故事,“这时代的女性有三种结局:走入坟墓,落发为尼,独守空闺虽生犹死”, 纵观源氏身边的女子,似乎没有一个能摆脱以上的预言。
紫上:“幸运”的寂寞女子
紫上和光源氏的爱情甚为微妙,好像是光源氏有恋母情结,但又似乎是恋幼情节。光源氏出生天皇之家,品貌无双,万才皆备,作者把他写成一个理想的贵族形象。那么,给这样一个人间极品找配偶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即使是“上品中之上品的女子,还似乎不够配得上”,但是在与之相关的女性中,紫姬是唯一一个从青年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最“幸运”的人,有着其他任何女性都无法取代的特殊地位。
然而,紫姬长期受宠,并不单纯是她以为的“爱情”,首先与她酷似藤壶的容貌有关,其次是她的“贤德”和“顺从”。其中“贤得”和“顺从”成为最主要的原因。她美貌、聪颖、娇柔、出奇的顺从和宽容,在正夫人位置上专宠二十多年,无人能及。紫上在众妻妾和情妇中最受恩宠不在于她的花容月貌、无双才艺,而是她的好性情。作者也借人之口说出一句话:“女人只要性情好,就能得专宠。”紫上在光源氏的悉心调教下学习琴棋书画、诗歌唱和,并且稳重沉着、温柔贤淑、善良慈祥,受专宠而不排挤欺负别人。这样的女性绝对是当时贵族渴望的理想中的妇女形象。
但是这种状态下的她,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的,或者说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外界加给她的带有屈辱色彩的帽子。她在光源氏不断的眠花寻柳中渐渐看透世情、伤心欲绝。“身随物化无寻惜,薪尽烟消亦可哀”,即使看破了红尘想要出家,可是又不敢违背光源氏“不准出家”的意愿。“寂寞伤心人不知,泪洗衣袖无干日”,以致寥寥终日———死成了必然的事情。
明石君:清醒的婚姻维护者
和其他的女人相比,明石君无疑很不占上风,因为她的身份太低微,确切地讲,是她的父亲不配有这样优秀的女婿,光源氏也说:“这个乡下人,微不足道,被人看轻。”事实上她的祖父还是有很高官位的。但因其父亲归隐乡野而导致家族地位低下。但是,明石君却收获了圆满的爱情,最后还做了皇后的母亲。这个成功女人背后的悲哀、无奈却并非是我们能够想象得出的。她在光源氏心里不过是一个乡下人的地位,若不是光源氏被流放至此难耐寂寞,若不是其父近乎疯狂的攀龙附凤,把“结婚当作一种政治行为,当作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她也不会有机会与光源氏见面,她就像一个政治工具,生生地被塞给了光源氏。幸亏了她的聪明和识时务,才得以保全自己。
在那个封建社会里,这是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这样的婚姻中,吃苦的总会是女人。因为“低贱”和“高贵”相提并论时,矛盾和痛苦是属于下层人的。明石君对此十分敏感,所以当光源氏送情书给她时并不愿意回复,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了解当时的社会风气。她收到的和歌不过是贵族公子无聊至极时的猎艳罢了。可是她的父亲对于光源氏异乎寻常的热情,是明石君抗拒不了的。和光源氏在一起,她从不为难他,顺从但不盲从,她非常聪明、善解人意,光源氏不主动前来,她也绝对不会做放弃自尊、有损自尊的事,她时时都表现出对现实的清醒认识,识时务、懂分寸、知忍耐,对自己有清醒的定位,得意之时不忘形,失意之时不变色。更重要的是,她在关键时候表现得很顺从,她甚至把亲生女儿交给别人养,因为光源氏要她这么做。顺从的内涵表现为不能公开顶撞,不能哭闹撒野,不能泼妇骂街并且要心里彻底放弃自我,由内到外的心悦诚服,心怀满足。她表面上不肯轻易低头,其实是在权衡,最终还是按照光源氏的要求去做,这是手段,让光源氏明白她的“顺从”。为他省去麻烦,他能够轻松地在几个女人之间取得平衡。正是这种取悦的聪明、有城府的坚强,成为她克制和保护自己的最有效方法,也是她一路顺畅走过来的根本原因。
末摘花:坚守爱情的痴情女
末摘花的结局很让人意外。光源氏说:“她坐着身材很高,可知这个人上身很长,但对女子来说,腿短是不美的。”“肩部骨骼尤为显要,从衣服外面也能看得出,可知现在是美人无肩。”“红鼻子,发青脸色,瘦骨棱棱,形甚可哀”,可见不是美女,除此就是毫无才华可言,她出身高贵,从小受很好的教育,但琴弹得不高明,诗词唱和上还不如一个丫鬟,偶尔做出来一两句来也满是陈腐古板之气,她只看通俗书中人尽皆知的陈腐和歌。更让人崩溃的是,光源氏跟她说话,她从来只听不答,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会回答;她穿的衣服破旧且色彩不协调,而且手工拙劣、式样简陋。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她的不解风情,在光源氏这样的风流公子面前缺少调情的基本条件和才能,又不会应酬别人,没有朋友,不会交际,不会看眼色,只是一味地怕羞怯懦,不知所措。说出的话又过于直白,让人兴趣索然。但光源氏竟然没有抛弃她!
我们不得不透过表面的丑陋来分析一下末摘花。在这个“女人不过用美貌或才学来侍奉宫廷以博取高级贵族的宠爱”的时代,她住在离光源氏不远的一个小院落里,穷困潦倒,院子破败不堪,院内杂草丛生,门帘衣服油垢脏乱,侍女一个个离她而去,就连最贴身的侍女也被姨妈弄走,姨妈多次劝她离开这里,但是她始终没有答应,因为她在等光源氏回来。此时光源氏被流放,可谓前途渺茫,回归遥遥无期。她的坚贞令人感动,孤零零地守在那里,条件异常恶劣,但她就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等光源氏回来!她性格谦逊,极容易满足,坚贞之极,始终如一,所以有好的结果成为必然。可是,我们不能不看到,那个时代的女性就是靠着一种这样的方式来维护所谓的“幸福”,没有自我,没有自尊,悲哉!
现实中,女性总是不自觉地成为弱势一方,《源氏物语》中的女性异常美丽,才华惊人,但是她们越是美,这种美的凋零就越可悲,而在她们香消玉陨之后,这种对美的追忆和惋惜就越动人。川端康成说“悲”即“美”,这是日本人的审美。恩格斯却这样说:“任何社会中,妇女解放的程度都是衡量普通解放的天然尺度”,傅立叶也说:“妇女权利的扩大是一切社会进步的基本原则。女性不是天生的,妇女是文化的产物。”《源氏物语》的女主人公们所处的社会环境让她们在婚姻中很难得到解放,我们在试着理解她们的同时,也为她们这悲哀的命运唏嘘不已。访婚制源于母系氏族,到最后却禁锢了女性。平安时期的访婚似乎发展到了畸形,女性的附属地位和毫无保障的婚姻把她们放到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因此,女人想要得到宠爱和不被遗弃的法宝之一是提高自己迎合上流社会的能力,另一个就是等待、顺从。
毫无疑问,在这样的婚制中,女性的婚姻地位无从谈起,社会中男权已经占据全部,光源氏一类的人成了女人们的感情方向、物质支撑者,她们无法拒绝,也没有机会。她们不能反抗,只有放弃所有的自我,去取悦男人,等待“专宠”,等待社会偶尔附加在她们身上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