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雅兴是不能用一个“玩”字而论的。
作家的雅兴
在很多人眼里,作家只知秉烛夜读奋笔疾书,只知紧锁眉宇念天地之悠悠,抑或仰天长啸上下而求索……当然,在许多人心中作家也是哲学家、思想家,甚而是永生者,就像一首《春江花月夜》让张若虚名如星月之辉,就像一曲《九歌》让屈原魂如日华照耀古今。殊不知,作家著述之外也有着许多的雅兴,而这雅兴又总令人生发许多的思绪和感慨。
彭见明因《将军和他的家族》、《家长》、《风中一滴雨》之制而声名远播,但却精通古玩,自诩“半个玩家”。缘此,竟写出部《玩古》的长篇来。曾经细读,居多奇人奇事,更多珠思妙语迪人智理。彭曰:人玩古玩之时,古玩也在玩人。于是,世间那诸多的忧喜辛酸,无不在此舞台淋漓展演。在我掩卷之时,竟有灵魂蜕变之感。可见彭之玩法,是文化之玩,历史之玩,哲人之玩,也可贵得很。
冯牧著作等身,但醉金石之印。金石之为,需深厚的艺术功力。印者集书画刻一身,其间的轻舒腾挪勾连垂横,抑或是穿插迎让,定要超凡心力方可成就。冯先生曾出版印谱,白纸红字意蕴隽永,如诗如画古朴典雅。此谱不仅是作家的金石之艺,更是心灵意趣的抒发,想他与印对话之时,那当是艺术境界的扩展,精神境界的升华。
高洪波喜石,可谓如醉如痴,家中藏有数十美石。他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握石之际“默然不语独坐春秋,腹中却有万千的情愫无尽的隐衷,你握石之际,也仿佛警觉到自己在宇宙间小小不言的位置”。此番玩石,定然是人石相融相亲,亦心灵相通了吧。
我朋友磊子,许多文友只知他有《我们的日子》、《最后的情人》之长篇,却不知他亦擅画。那日去他新居,只见墙上挂一轴金黄的南瓜,一副胖胖的憨厚的模样。我瞧着时,忍不住大笑。我说:“磊子,还就你吧。你就这南瓜的样子嘛,要不怎么能画出这憨憨的样儿呢?”说完我们彼此笑起来,笑得竟和那南瓜一样了。回来思之,竟有颇多趣意在心间萦绕。
这样看来,作家的雅兴是不能用一“玩”字而论的。因为这是作家对天地万物的大爱,对世事沧桑的思索与感悟,对民族文化的执著和探索。作家的雅兴,雅在情思的葱茏,兴在感悟的迸发。在他们看来,古玩印石也好,瓷器石头也罢,无不承载着民族的天精地血日月光华。寄情寄意,借物托情,皆在心神之向远,纪世纪变,生发意趣,皆欲韵神之琦丽。因而,在他们把玩欣赏之际,那便是神游四方魂翔天宇,那便是省身自问物我一境。绝不似时下那些许官员大款之类,虽嗜古玩金石字画,却只为附庸风雅,并不知其真情内涵意蕴,倒是这作家的雅兴让我们看到了文化的穿越时空而直抵心灵的光芒和力量。
作家多有雅兴者。许琪工于丹青,一幅《庄子》尽现古典情韵。袁和平酷爱集邮,一字一页著就《集邮指南》,李准擅书,虽尺幅之墨却千里气象……他们已不是一般意义的作家,因之雅兴,他们已成了多个领域的大家。这当是作家之幸,读者之幸,国家之幸。
当这种真正的雅兴如遍野花开之时,我们的文化又将是怎样的灿烂和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