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快到了,繁华的地方仍旧繁华,落寞的地方日趋喧嚣。我累了。推门走进一处陌生的室内,坐下来,无事乱翻书……
一个玲珑的身子在我周围转动。原来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我抬起头,用毫不吝啬的笑容殷切地迎接一双胆怯中略带勇敢的黑眼睛。小女孩爬上我旁边的椅子,用冰凉嫩黄的小手指着我手中的书,喃喃:“这是‘诗’字。”
“原来你会念这些字。好聪明的小东西啊!”我笑盈盈地赞叹。“这个字你会吗?”我指着“诗”下面的“词”。小女孩竭力睁大那线缝般的双眼,用好奇的黑瞳紧紧地盯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我只会念‘诗’字,它是我的名字。我叫‘杨诗雨’。”小诗雨把家人以及他们的名字一一念出来,如数家珍。话语如冬天连日的寒雨从开启的心扉纷纷泻下。过了好一阵子,小诗雨突然停下来,似乎已经把一肚子的小事都吐完。她重新抬起头,淡红的小嘴隐隐下垂了。“姐姐,妈妈不要我了,回家没有人给我做饭吃。”那双我本以为溶满欢乐的小黑眼,霎时添了几分哀伤。这双眼睛太羸弱,无法碾碎一扇窗的阳光。我一时语塞了。她本希望从我这里得到安慰与温暖。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我想让小诗雨坚强,但是,瘦小的身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承担如此的重负。疲惫的儿女,只要想到一桌母亲亲手做的饭菜,再大的风雨也能挺过。那句话,我最终不忍心说出口。冬天太冷了,小女孩感冒也没有一个可以细心照顾她的人。我拿出纸巾,放到她柔软的小手里,说:“姐姐给你纸巾,你自己擦鼻涕。”“自己”二字我说得尤其用力。
此时,银铃般的笑声飘进我们的耳朵。旁边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孩。乌黑整齐的头发下方是一张银盘般洁白润泽的圆脸,丝织绣花的红衣映亮了阴沉的下午。她正在一位幸福漂亮的妈妈跟前唱歌。小诗雨注视着那个小女孩,滔滔的话匣一下子关上了。稀薄凌乱的头发下方是一张略带寒意的小脸,微微下垂的小唇上方是无尽艳羡的目光。暗黄半旧的衣裳似乎裹不紧瘦小的身体。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对我生出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姐姐,我也给你唱歌。”我欣然答应了。于是,她把仅会的一首歌重重复复唱了好几遍。
“唱得真好听,歌声就像你一样美丽。”
“真的吗?”诗雨甜甜地笑了,带着一丝怀疑美美地笑了。
“当然啦。杨诗雨。杨柳青青,丝雨绵绵,如诗如画。你看,小诗雨的名字本来就是春天的景色。”
女孩粉红淡薄的小嘴弯成了一钩月牙,暖烘烘的上弦月。
“小诗雨要时时刻刻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是最美丽的天使,就像诗雨的春天一样美丽……”
太阳还没赶上雨停,天,已经匆匆地黑了。阳光还没前来敲门,身后那扇重重的玻璃,缓缓地关上了。
这个冬天,于我来讲,太冷了,冷得想让人放弃。我曾经天天祈祷,眼前的坎坷是否可以少一点,却不知道,幸福也要苦苦追求。
有人说,母亲是摘下翅膀的天使。我说,女儿是戴上翅膀的天使。到如今,我终于能够真切感受到肩上这对翅膀的重量。它简单,却美丽。这是一对用爱与善良密密细缝的翅膀。这便是天使爱美丽的翅膀。